听说她和周凛也分开了。
李渊给周凛拉了个项目,他去外地考察了。
温白然问是什么项目。
“大运旗下的私立医疗建设。”
外头阳光灿烂,盛夏在今天之后就要慢慢结束了。
李渊放下咖啡杯,金色镜架反射着阳光,在某种角度下几乎透明,“他没资质,核心规划不可能给他,我托了人,给了他一个建材的小案子。”
她愣住,很久才说:“为什么?”
周家是做零售的,他就算想做也应该从家里的产业入手。
建材?
他根本没经验,养尊处优的少爷也吃不了那份苦。
而且为什么是大运?
“就是没经验才去做,在周家他永远只能当个少爷。”李渊这些时可能没有睡好,声音听起来有些弱,温温的,语速也慢,叫人不得不跟着他一起静下来。
“至于后一个问题,我只能说有巧合,当然也有刻意为之。他一直不懂你在做什么,对医疗的了解大概就是每年的常规体检。”他说着,笑了,“现在有机会摸摸门道,看他悟性吧。”
温白然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睫低垂,像在出神。
沉默了许久,李渊叫她。
“小白。”
她抬起眼,“嗯?”
李渊问:“知道你们分手后,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他突然说起这个,镜片上的白光一闪,不刺眼,却极其深刻。
温白然越发怔愣。
“是你也妥协了。”他说。
窗边的光线太强了,热度晒在人身上无比滚烫。
她像被冻住了很久的人突然融化,抱着手臂瑟缩了一下。
李渊垂眼,叹息般地开口:“任何关系,一旦养成了定势和惯性,就会松懈和轻视。阿凛对你是这样,周家对他是这样,你对他也是这样。人性的不持久注定了越是想要留住的事物越无法保持原样。”
“我曾以为你可以改变他,但改变一个人太难,即便是对你来说也格外吃力。我们都明白这点。出国前,我看出你的沮丧,那时你已经清楚自己没办法再为他做得更多。我知道你尽力了。”
周凛长成如今这样,当然不是哪一个人所造成的。
而是家庭,教育,周围人的眼光和期待,他们共同打造出了一个与最初所
有美好祈愿都背道而驰的人来。
“周家给了阿凛无数溺爱和金钱,在他被这些养成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后,他们责怪他是个废物。你给了他纵容与退让,默许他我行我素的做自己,到头来却消磨了你们的青春和爱情。他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做的一切事情好像都错了,又好像都没错。他明明只是按照你们的授意在生活,为什么到头来承受全部失望和失去的也是他呢?你们给了他那么多,怎么就没一个人告诉他享受的同时是要负责的?
“今天的你我坐在这里,我们都知道自己是谁。可阿凛,你要问他周凛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谁的儿子,谁的弟弟,谁的爱人?当这个‘谁’不存在了,他又是谁?
“他是那么自我的性子,又自私,但他却比你我都要迷茫。这不矛盾吗?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乍看之下所有人都在爱他,到头来只有他在爱里失去了一切。有可能辉煌的事业、美好的爱情、幸福的婚姻,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失望与让人失望已经成了他人生的定局,他只有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才能继续抓住当下。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去责怪谁,想来想去,能怪的人只有他自己。”
李渊深呼吸,“爱在某种微妙的层面来说是人生最大的压力源。它能滋养一颗干枯的灵魂,也能把健壮的灵魂浇到烂根。我在国外修业的时候看过很多这样的案例,许多类似阿凛这样的人,他们或者得到的太多,或者失去的太多,他们人性的底色都是温柔的,于是他们不对任何人发泄,但会虐待自己。自暴自弃;自我放逐;内耗;抑郁;双相情感障碍,太多太多。真正能在看清事实后重新打起精神来的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