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让王宥蹙了眉。
“就你这破奴才,还配给小爷赔罪?不肯喊你家主子出来是吧?打!给小爷狠狠地打!”
王宥放下茶盏就下楼。
正是用膳的时辰,云听楼正厅人不少,此时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偏厅的角落。
几个壮汉正围殴一个瘦弱的书童。那书童蜷在地上,捂着头挡着脸,由着人拳打脚踢,只哼哼,并不大叫。
“住手!”王宥还未走下楼梯已经看到趾高气昂的秦羽,而他命人围殴的,正是王勤生。
秦羽一见他,面上露出得逞的笑,讥讽道:“哟,王公子好大的架子,三催四请都见不到人,这吃顿饭,还和奴才一人一桌,果然是要攀上枝头的大人物啊!”
王宥不欲理会他,见王勤生满身菜渍便知大概生什么事情,淡淡拱手道:“若家仆有所得罪,在下替他向秦公子赔罪。”
秦羽见他肯道歉,面色有所缓和,正要拉开一个笑容上去攀谈,便见王宥漠然垂眸,看向王勤生:“勤生,走。”
“走?谁说让你们走?!小爷这身衣服,可是御赐的布料,都叫这狗奴才脏污了!”
秦羽一开口,四个壮汉拦住去路。
“秦公子待要如何?”王宥回问道。
秦羽脸色几番变幻,最后破罐破摔一般,倚着身后的桌子往长椅上一坐,一条腿玩世不恭地抬在长椅上,高扬着下巴睨王宥:“刚刚你那狗奴才跪得不太有诚意,要不你来吧。”
秦羽指指自己跟前:“来,跪得小爷舒心了,饶了你们。”
王宥闻言,极低地嗤笑了一声,那双淡漠的眸子扫他一眼:“氏族走狗。”
接着过去扶王勤生,欲要带他走。
“你吃了狗胆!放屁!”秦羽炸得从长椅上跳起来,“都愣着做什么?跪!他言语无状,侮辱本公子,让他跪!让他给小爷我跪下!”
王勤生一听,面色大变,磕头求道:“大爷是奴才的不是,都是奴才的错,跟我家公子无关,奴才给您……”
秦羽却不等他说完,面色狰狞地大斥道:“给小爷接着打!”
于是两个壮汉过去拽王宥,两个再次对秦羽拳打脚踢。
只是拽王宥时,一下竟未能拽动。
此时王宥突然有了几分意识。
不对。
此间并非真实。
他是在做梦?
他看到梦中的自己攒紧了双拳,额角隐约在跳动。
王勤生的闷哼声不断传来,殴打声越来越重。
身边那两名壮汉又推他一把,他突然松开双手,勾着唇角笑了笑。
“吏部尚书秦征的侄子,秦羽是吗?”王宥一双眼睛黑沉,直直盯着秦羽,“父亲秦鹤,母亲皖西陈氏,家有两嫡兄皆任职于府军卫,一庶妹待字闺中,是吗?”
秦羽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他的家人,只被他这么盯着,莫名觉得脊背凉,他往前走两步,他竟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好在身后是一方餐桌,让他不至于露怯。
“你……你……”
“今日王某家仆于楼中用膳,竟行为无状,任由秦公子将残羹冷炙尽倒于身而不知躲闪制止在先,任由秦公子的爪牙凌辱打骂而不知喊冤求助在后,实在大错特错。”王宥双手交叠于头顶,清澈的声音回响在云听楼内,“王某治下不严,竟任家仆受人殴打欺凌,更是罪无可恕。”
“王某在此向秦公子赔罪。”
他双膝屈地,双手贴于额上,扎扎实实行了个匍匐大礼。
偌大的云听楼,鸦雀无声。
片刻,才有王勤生回过神的恸哭:“公子!”
王宥猛然睁眼,眼前烛影绰绰,鼻尖还有几缕未散的闺阁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