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不解离人意,还道来年话酒家。
虽然天气早已是盛夏但眼前这片隔绝世界的雨幕,倒也似乎真的有几分“不解离人意”。
‘大约明早,班里的那些“二代”们便要开始轮番吹捧自己家的车马力多么强劲,自己家的司机技术多么高了吧……也真是……有够无趣的……’魏铭蹲在教学楼大门的屋檐下,像一只避雨的黑色乌鸦。
只是自顾自的抖了抖羽翼上的水滴,随后便只是单纯地望着、出神地望着。
豆大的雨滴砸在台阶、砸在屋檐,细细聆听,能清晰感觉到屋顶上传来的悉窣作响。
积蓄的雨水顺着屋檐角的排水口流下,汇成一条晶莹透亮的链子。随后落在地面,与潺潺流淌的水融为一体,找寻不到丝毫的踪迹。
“鹿芒?一起走吧,雨是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已经预警了!”女孩从教学楼大厅探出脑袋。
她有一头乌黑清冽的长,那长总是让人没来由的想到盛唐时期的绸缎——那种即使穿了三五层,胸口处的黑痣依旧清晰可见的名贵锦缎。
梢坠着的银制he11okitty卡像极了黑夜中的北辰星。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铭觉得女孩的耳根似乎有些微微泛红,与黑色的长一同衬得脖颈更加白皙了。
“你……你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孩没有得到回答,声音愈的小了,似夏夜的蚊子嗡鸣。
其实鹿芒是认识柳淼淼的。
柳淼淼比他小一级,在仕兰中学的俊男靓女中也是极为出彩的那一拨。她初二就过了钢琴十级,每年的联欢晚会上都有她的独奏,一袭白色的长裙,淡雅而不失庄重的妆容不知迷倒了多少“痴心人”。就连鹿芒班上的几个男生都明里暗里为柳淼淼较劲,这让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我在等人,一会儿走。”鹿芒点头致意。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细声细气道。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一个低年级小子从教学楼冲出来,对着那模糊不清的雨幕喊道。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不在一个方向!”柳淼淼躲在司机的雨伞下,头也不回的登上那亮着大灯的黑色宝马。
低年级的小子耷拉着脑袋,有些杂乱的碎在他的额前投下一片阴影。
魏铭细细地观察着男孩,像稚子趴在田野间细细观察着油菜花上的蝴蝶。
魏铭只觉得少年很孤独。这种孤独不是鹿芒的那种孤独。
如果说鹿芒的孤独是netekrug酒庄的库克香槟,那路明非的孤独就是nete的陈年窖藏。
库克香槟的气味清新而复杂,开瓶即可闻到以柑橘、杏仁和矿物质复合的气息,那味道总让人联想到阳光暴晒过后的棉被。而欧颂酒庄的陈年窖藏若不经过单宁的缓慢软化,便只会觉得它平淡无奇,与便利店随处可见的三十元一瓶的红酒一般无二。
那种孤独带着时间的味道,就像红酒经橡木桶贮藏后的烟熏味和香草味。
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让魏铭觉得少年很有趣,非常有趣。让人不禁怀疑“应是故人来?”
但实际上,魏铭从未见过他,就像他也从未见过魏铭。
‘也许,他曾在西湖断桥边捡到过我的簪或者油纸伞?’魏铭自我调侃道‘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缘分。’
恍惚间,魏铭看见了一道身影。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孩默默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将它轻轻罩在那个名叫路明非的少年头顶。
低年级小子看着逐渐远去的宝马车尾灯,一缩脑袋,将外衣裹在头顶,丧家之犬似的冲进雨幕。只留下了一段啪嗒啪嗒的余音……
闪电在乌黑的云层中明灭,耳畔突然传来炸响的雷鸣。
雨更大了,似乎城市被倒映在雨水中,全然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一切都被雨水笼罩了。
鹿芒忽然很想有个人来接他,很想像同学那样坐在车里——无论这辆车是否高档、是否昂贵,他只是想肆意的和家人分享着近日的趣事。
在这样的台风天,一辆接你的车和一个记得接你的人似乎变得弥足珍贵了起来。
鹿芒看了看一旁的魏铭,点开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联系人。“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吗?”他默念了几遍,确认语气无误,出。
“好呢好呢没问题!在学校等着,我一会儿就到!”那人的语气还是那么快活,他似乎一直都是如此。
鹿芒默默走进魏铭,提起他的衣领,就像提着小猫脖颈出的皮毛。“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魏铭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眼鹿芒,他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更像是鹿芒在宽慰,又或者说在告诫自己什么。
鹿芒自顾自地走进教学楼,在图书角随便挑了本杂志翻阅起来。
“你似乎情绪不是很好”魏铭倚靠着教学楼的大门。
见鹿芒没有回应,魏铭便也知趣的闭上了嘴,只是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