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段昭凌见身旁人登时不语,便随意抬眸一望,正与苏嫣的目光对了正着,但见她衣衫单薄,在秋风中更添楚楚动人之姿,忽觉心口一紧,那目光中隐隐的星芒,教他有种别样熟悉的滋味在心头。
苏嫣慌忙地捋下衣袖,就地行礼,将身子伏地很低,“臣妾苏氏,见过陛下…见过宜妃娘娘!”
段昭凌缓缓踱步近前,优雅地弓下腰,将右手伸出,声线清朗,“哪个苏氏?抬起头来教朕瞧一瞧。”
苏嫣受宠若惊,娇微微地将小手放于他大掌中,任由他将自家拉起。
眸若剪水,娇如春桃,顾盼间嫣然生姿,无暇的的小脸上,是青涩而惊羞的神态。
段昭凌的目光凝在那张脸容上,似有所思,仍挂着高华而清俊的笑意,将她柔荑握于掌中,微微轻抚,并不松开。
宜妃已见端倪,便端端上前,提醒道,“便是凌烟阁禁足的苏婉仪,今日石林相遇,实则巧合,可见苏妹妹同陛下有缘。”
姚贵人瞧着陛下将苏嫣的手紧握,胸中已是不平,想着自家近来颇得圣宠,遂跟上来附和道,“苏妹妹养了这几日,不知火气可是消减了?”
宜妃眉头一皱,见那姚贵人不知轻重,遂隐晦地嗔道,“想来陛下自是有话同苏妹妹说,咱们便到花园里去罢。”
段昭凌这才将她小手松开,便觉触手滑腻香软,轻轻扬起嘴角,道,“宜妃不必见外,今日朕难得出来散心,人多些岂不热闹?”
宜妃又是一笑,偎了过去,道,“怪臣妾见陛下对苏妹妹十分中意,只替顾着陛下高兴,想的不周全了。”
苏嫣亦惊亦喜,半垂着头,似又忍不住,向皇上望去。
段昭凌将手中玉骨扇摆了摆,便问,“苏婉仪禁足可是解了?”
宜妃便答,“今日便解了。”
段昭凌将折扇一合,指点道,“那便陪朕一同到前面花园里去,瞧瞧今年这最后一抹碧色。”
苏嫣却仍是低着头,细声道,“陛下恕罪,臣妾已约好了要去看望林姐姐,只怕不能陪陛下同去。”
宜妃不悦道,“又说胡话!”
段昭凌凝眸不语,虽教她忤逆,却并不觉愠恼,扇柄一伸,将苏嫣小巧的下巴缓缓抬起,低下头与她平视,“你与清儿情谊笃厚,朕自是不能教你失信于人。”
苏嫣眸中一喜,霎时掀起眼帘,娇声应下,“谢陛下体恤…”
谁知段昭凌话锋一转,“今晚,你到坤元殿来,朕再同你仔细说。”
一时境况变化之快,在场众人皆是难以适应,苏嫣愣住,似是缓不过来。
宫人们在一旁噤声听旨,王忠明遂命人录入御册,宫人们暗自听着,心想这苏婉仪当真是样貌过人,不过才一面,就将素来不沉溺女色的皇上迷住了,才解了禁足,就要侍寝,中意程度可见一斑了。
宜妃虽将她视为阻碍,但想她头脑简单,不足为惧,却不曾料到误打误撞,竟是教她轻易蒙宠,笑地愈发客气,“还不叩谢圣恩了。”
苏嫣起初美眸圆睁,直到宜妃提点了,才知陛下之意是点自家侍寝,不禁欢喜万分,小脸上笑意如花。
苏嫣本就天生媚骨,一见喜态,那眉骨眼梢间便晕开一层绯色,淡淡绕在眉心,端的是百媚顿生了。
段昭凌只深深将她看住,眸色流转,姚贵人这会子见陛下如此偏护,再不敢轻易出言讽刺,只狠狠地将苏嫣一瞪,咬唇不语。
苏嫣这才谢了恩,段昭凌便携了众妃而去,心情大好。
走出数步,宜妃回头,见苏嫣仍站在原地,一副惊喜之色,心中冷意渐浓。
通往瑶莲殿的路上,兰若抑不住地欣喜,几乎要掉眼泪,直说小姐终是熬出头了,再不用白气!
苏嫣将手帕紧攥,嘴角带笑,娇嗔道,“总算迈出了头一步,真真是不容易。”
林清清早在正厅候着,见雨溪引了苏嫣进来,遂上前携了她的手,久久无言,分别数十日,怎能没有牵念?
“这么多日不见,林姐姐可还好?”苏嫣见她眼眶微红,便知身边真心待自家之人,林清清自是头一个。
林清清笑叹着,吩咐宫人们看茶,独自携了苏嫣往内室去,道,“这话该我问你,我自是很好。”
“听闻姐姐颇得圣上喜爱,嫣儿亦是替姐姐高兴!”
谁知林清清脸色由喜转淡,可眸中又是柔情缱绻,道,“陛下待我很好,我再不敢奢求更多。”
“瞧着姐姐并不欢喜,有甚么为难之事,别把嫣儿当外人才是。”苏嫣知她起初锋芒太盛,定是遭人排挤了。
林清清秀目微阖,道,“幸得你送了帕子点醒了我,不然后果更甚。现下想想,我当真是太过天真了些,以为只要有陛下宠着,便甚么也不怕,殊不知早已落了他人话柄…”
雨溪将茶点摆上,苏嫣见殿中摆设华贵,林清清遂一一指点,大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苏嫣便道,“她们能够算计,咱们自然也能,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姐姐有陛下宠爱在身,终归是有底气的,不能白教人欺负了去。”
“也谈不上如何恩宠,那姚贵人亦是承宠数次,宜妃仍是圣恩不减,昨儿陛下还招了王美人唱曲,后宫妃嫔这样多,哪里是容易的?”
见苏嫣不语,林清清便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你既已解了禁,咱们相互照拂着,便不觉地难过了。”
两人久未见面,自然话多的紧,苏嫣便将御花园之事说于她听,林清清直替她欣慰,美玉在匣,终是并未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