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唤了几声儿,将她身子扳过来,苏芷却是双眼含泪,瘪着小嘴儿,忍着气儿。
“都怪姐姐不好,以后天天给你送好吃的赔罪,可好?”苏嫣哄了哄。
谁知苏芷仰起脸儿,问道,“爹爹说,因为芷儿犯了错儿,全家人就再见不到长姐了。”
苏嫣一愣,抚着她的发道,“姐姐就在这儿,怎会见不到的?”
“夫人说,你要进宫做娘娘去了,不会再回来了。”说着,便真真哭了起来。
这话儿说的稚气,可教她心头酸楚不已,这一去,合家相见时,不知是何年月了。
她将苏芷揽到怀里,安抚了几句儿,说,便是当真入了宫,就接她进宫顽,宫里有各色好吃的、好顽的。
苏芷一听,想了想,果然不哭了,撑起身子问,“长姐也会变坏么?就像上回罚你的那位娘娘一样。”
“不会,姐姐永远不会伤害你。”两姐妹搂在一处,又一同将那点心吃完,才各自睡下了。
秋雨连绵不绝,下了好些日子,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赵氏已有几日不曾见她,连用饭也是端到房里,苏嫣明白,她是心疼女儿,似这般不攀慕权势之家,实在是难得。
她亲自下厨,煲了一盅鳜鱼笋丝汤,端到赵氏屋里。
大约站了半个时辰,赵氏才将门打开。
苏嫣将鳜鱼汤放下,道,“娘尝尝女儿的手艺。”
见赵氏许久不答,只得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你将礼仪琴书仔细温习一遍,若是将来入宫,自是少不了的,还有你这顽淘的性子,也要改一改…”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她声音微哑,可见憔悴,苏嫣便趁势偎到近前儿,道,“女儿记住了,到时候绝不能损咱们苏家的脸面儿。”
“说甚么脸面儿,你能平安便好。”
苏嫣晃晃手臂,笑道,“瞧您说的,表姐也在宫里,林姐姐也要参选,我们互相照应着,娘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罢。”
“你父亲不见你,心里却疼得紧,你莫要怪他。”
苏嫣点点头,赵氏又道,“文远那里,你也需得一个交代,我实乃不忍心…”
入宫那一日,丑时刚过,苏嫣便被窗外那几只青鸟唤醒了,她迷蒙着眼,但见骤雨初歇,半轮弯月如钩,倒挂在那一丛西府海棠的树梢头,天边儿已微微泛起了白光。
苏嫣这会子大约醒了,这几日歇息的很好,养的起色红润。
兰若还没起更,她便自行梳洗了,坐在镜前上妆。
这一张面皮,便是不施粉黛,也足见颜色。只是今日华清宫里,定是群芳镜像逐艳,要保万无一失,自不能大意了。
她本就肤色莹白,只挑了几缕玫瑰露匀在细粉里头,将面颊和雪颈薄了一层儿,唇若朱丹,添一份红色,便嫌太浓,只得用蜂蜜酿制的唇脂,均匀涂了,越发水灵娇嫩。
待妆成之后,她左右端详了,遂捻了一撮儿朱砂香粉,在眼皮眉梢间轻轻一抹,霎时明眸流转生波。
兰若端了铜盆推门儿进来,却见小姐已是梳妆完毕,坐在镜前回眸,若流云绯霞。
“小姐起的这样早。”兰若过去,替她细细理鬓。
苏嫣忽而摆摆手,道,“你先坐下。”
兰若见她不似顽笑,便站到面前,苏嫣抬眸,容色静丽,道,“你我朝夕相处也有六年,可愿随我一同入宫?”
兰若一听,屈膝便跪下了,“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话儿却不是这样说的,上回你也瞧见了,我不过是犯了小错,就显些丢了性命,在宫里做主子的已是多有为难,况那些下下人。你服侍我多年,情分不浅,若你心有顾虑,我决计不会强求,不论是留府服侍老爷夫人,或是许个人家,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帖。”
兰若仍是跪着答,已见泪痕,“奴婢早已想过,必追随小姐入宫。”
“傻丫头,你要与我同去,也不必闹得生离死别一般,若我能得皇上眷顾,便有我风光一日,就保你一日周全了。”
兰若这才破泣为笑,“有小姐这句话,兰若便知足了,时辰就要到了,我去将衣服取来。”
一席早膳用的十分缓慢,因着怕弄花了妆,苏嫣只喝了几口花茶,便不再进食,只陪着家人同坐。
赵氏替她夹了菜,便道,“宫里的吃食,哪有家里的好。”
“且不说女儿不一定会选中,便是真入了宫,也是锦衣玉食,怎会受苦了。”苏嫣知她不舍,特意宽慰了几句儿。
一家子人便不再说话,待将她送上车马,苏复才开了口,“凡事小心,三思而行。”
苏嫣望着仍站在远处的阖府老少,久久没讲车帘放下,直到轩车消失在街尾,再也瞧不见。
通往玄武门的路宽阔笔直,一路上皆是入宫选秀的车马,苏府虽不是甚么高官世家,也不能教女儿太寒酸了,这一顶翘盖四角车,内外皆是重新漆了一遍儿,马匹是新配的,四蹄健壮,打外头看去,颇具气派了。
马车有序前行,奔着巍巍皇城而去,到底是官宦人家,虽多却不拥挤,次第而行。
她微微撩开帘子,便见斜后方是一驾拢花车,里头坐的正是京兆知府谢大人之女谢云锦。
前方一顶黄带轩车,不知又是哪家,左右瞧了,却不见林府的。
半个时辰,便到了玄武门脚下,一眼望不尽的宫门前儿,各色车马停靠,众多卫尉监守城门,宫人总管则盘查往来行人。
苏嫣扶正了发髻,由兰若搀扶着下了车,罗裙委地,步态娇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