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文远清俊的脸容忽而一闪,她手中玉杯不自觉地晃了晃,复又搁回桌面,旋即抬眸一笑,“如今我只想尽快得见龙颜,想来陛下定是世间无双的男子。”
林清清见她满面向往之色,宽心之余,心下竟是有些说不清的滋味,遂抚了抚她手背,“晌午听闻了永福殿之事,那姚贵人如今得陛下青眼,咱们只得暂且忍忍罢。”
苏嫣却丝毫不放于心上,如玉的纤指流连在白玉杯口,“她姚贵人素来骄横,欺负咱们也不是头一遭,她要甚么尽管去争好了,走着瞧便是,得宠不在远近,而在陛下心中。”
“话儿虽如此,可终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林清清面色委婉,就见桑榆端了蒸好的丝绒桃花糕,只见青花白底儿的琉璃盘中,呈着数块香软的糕点,色泽形状皆是十分精致,“见过林容华,小主们先用些糕品,晚膳正在小厨房上做着,一会子就传上来。”
见桑榆容貌端正,礼数周全,林清清遂示意她起身,赞道,“嫣儿身边有你这样稳妥之人,我便能安了心。”
正说着,就见外头浩浩来了一众宫人,手捧银盘鱼贯而入。
那为首之人,苏嫣又怎会不认得,便是那落玉宫的殿前总管,宜妃的心腹内侍孙德瑞。
他进了殿,却只是略行了宫礼,那派头倒不像是拜见主子了,想来那宜妃身边的人,如今当真是鸡犬升天了。
“见过林容华、苏婉仪,这是宜妃娘娘给新来的小主们的见面礼,请小主们过目。”
小宫女将盘子托于头顶,各自呈上,林清清那份颇是丰厚,一盒上等的玫瑰花露,两匹新进的江宁绫缎,还有一对儿攒花累丝金银双簪。
林清清忙地谢了恩,想着陛下当日对自家中意,连宜妃娘娘也对她另眼相待,不禁微微喜悦。
而赐予苏嫣那一份,却显得薄了许多,只有一对儿红珠耳珰,一件暗青色的绢纱纹花长裙。
桑榆见状,便知宜妃意思,在看立在一旁的苏嫣,脸色微寒,虽是忍着并未发作,可端的是置了气。
“谢宜妃娘娘赏赐。”林清清忙地圆场,又暗自拽了苏嫣衣袖,她才哂笑了,道,“有劳宜妃娘娘费心了。”
“孙公公好走。”桑榆送走了那一行人,兰若便过来将贺礼收下,自不必提。
又差小贵子将林容华那一份送回瑶莲殿,绿芙进来,问,“小主,时辰到了,可教厨房上的传膳?”
苏嫣便道,“今晚林姐姐在咱们凌烟阁用膳,定要备些精致小菜来,捡几样合口的,林姐姐素喜清淡,你们也累了一整日,爱吃些甚么就拿去罢。”
兰若兴冲冲地碎步子走近,福身道,“小姐,您瞧谁来了?”
林清清同苏嫣一并回头,那红菱俏端端地跨步入殿,面上含笑,掬了礼,“奴婢见过苏婉仪、林容华。”
苏嫣一见是她,不自然地情谊流露,笑的很是畅怀,“在宫外好生念着表姐,这会子只见了你,就教我欢喜的紧了。”
见她伤痕愈合,美貌恢复如初,性子也似从前那般直爽娇憨,红菱不禁宽了心,想是没落下病根,“赵婕妤一心念着小主,现下奴婢见您安稳,自然是极好的了。”
苏嫣再转头,“这位是林姐姐,表姐以前也见过,想来是打小一处长大的,便都是姊妹了。”
红菱亦是点头,林清清温婉道,“改日专程去拜见赵婕妤。”
红菱这才仔细将林清清瞧了,暗自心惊,眼前这张面孔,想不教人惊诧也难了,不怪乎陛下对她青眼有加,便是她们日久宫中的下人,也都觉得和那已故的蓉妃太过相像了些!
苏嫣一听,将小手一拍,“何苦改日,咱们用完膳便过去!”
林清清摇摇头,携了她的手,道,“嫣儿思念赵婕妤的心意可鉴,只是这会子过去,十分不妥。”
红菱点头,心下赞这林容华不仅样貌姣好,仍是个识大体的,很有风仪。不知怎地,连这温婉大方的性子,也和那蓉妃一样了。
苏嫣不解,便问,“有何不可?我知这宫中规矩多,可要见亲姐姐,倒是违反哪条宫规了?”
桑榆时下也过来,小贵子、绿芙等一行宫人已端了膳食,听见主子们正说话,也不便打扰,只整齐地在旁候着,暗自留心。
林容华言语大方,而苏婉仪却是娇嗔情态,不脱少女的天真情态,倒是别有风情。
宫人们打心底喜欢这位小主,能于深宫中保持本性,已是不易,只是担心这日久天长,凭她此般毫无心机的做派,不免教人担心她的处境了。
桑榆端静地颔首,“小主,新入宫受封的主子们,要先见过宜妃、静妃两位正宫娘娘,才可面见下位的妃嫔,这是宫中不成文的规矩。”
林清清道,“你这婢子很懂礼数,我就是这个意思了。”
听罢,苏嫣虽有些沮丧,可仍是顺从地应了,略微笑了笑,“也好,听林姐姐的话,我便明晚再去罢。”
红菱照了面,不便久留,说宫中仍有琐事,明晨各位小主齐聚落玉宫听事,由宜妃主持,为的便迎了新入宫的小主们,熟悉一番,增进姐妹情谊。
这入宫第一席晚膳,苏嫣是与林清清一起用的。
两人坐于望月台上,但见满月盈盈,银华正盛,洒满了六宫高高矮矮的殿檐,浮华背后,却有说不出的冷清寂寥。
林清清忽而仰头对月轻叹,侧脸秀美,“月有圆缺时,人有离别日,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日后便当真要如此过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