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怎麼在和邰礫有過肌膚之親後,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或者扮演一個真心祝福他的弟弟?
那不如直接從他心口挖一塊肉。
他做不到。
因為和邰礫是一起來的山莊,邰礫提前走了,也開走了車。江少觀只能站在路邊打車往回,山莊地理位置偏僻,很久都沒有車來。
冬日的風凜冽,呼呼作響,他等了接近二十分鐘,才打到一輛計程車。
司機很沒眼色:「兄弟,過年怎麼一個人來玩啊?」
江少觀盯著窗外,走的是來時的路,但心境已與來時不同:「我是孤兒。」
「……」司機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對不住哈。」
江少觀聲音有些沉:「沒什麼,習慣了。」
等到了四季雲苑,司機還寬慰他道:「你看你現在都住上別墅了,我接過幾次到這兒的單子,這兒可是有錢人住的地方。你父母知道肯定也會為你高興的。」
「謝謝。」江少觀給司機打了小費,「年快樂。」
只不過他這個年註定不會快樂。
江佑天和喬文婧曾對他抱有怎樣的期望?江少觀曾問過江佑天「父親你希望我長大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江佑天說「健康平安,不需要大富大貴,錢夠用就好,有關心你的人在身邊,過簡單快樂的日子」。
可現在他的生活和江佑天描述的全然不同。他們知道了他現在的樣子,只會罵他沒出息,為了私慾把自己活成了小人。
四季雲苑的門口拉了迎春的橫幅,樹上掛了彩燈,有幾個小孩在園林區里放鞭炮,路上的人都是一家或者一對,只有他形單影隻。
江少觀回到家,又打開電視重播春節晚會,好像這樣就能熱鬧些許。
他接到連沛的電話,問他怎麼過的年,江少觀不想在好時候給朋友添堵,捨去了不快樂的大部分,笑著說去泡了溫泉。
還有在美國認識的另外幾個華人朋友也給他發了拜年的消息,江少觀在微信上一一回復完,將手機關機,躺在沙發上發呆,食指和中指夾著香菸,客廳充溢著濃濃的煙味。
大年初二,他在家裡幾乎躺了一整天,到晚上時,發現煙沒了,下樓到便利店買了一條煙,順帶又買了兩瓶酒。
買酒的時候,看到貨架上擺放的白酒,想起江佑天以前總愛喝白的,臨時決定明天去掃墓。
他沒忘了喬文婧,大早上的去了趟花店,親自挑選了花包裝成一束。
店主問他是不是去祭祀的,給他推薦白菊。江少觀搖頭,他知道喬文婧生前最愛的是百合。
到了墓園,他把百合花倚在墓碑上,打開白酒灑在面前的空地上。
墓是才修過的,前兩年他才將他們葬到了一起。
墓碑上的照片江佑天和喬文婧臉上都帶著笑容,宛若一對佳偶。
江少觀低聲和他們說話,一個字沒提邰礫。但他又想,如果人真有在天之靈,他這點心思是如何也瞞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