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律打马过来,和贺兰泽说,主上,夫人在城门口迎您。
贺兰泽尚在养神中,嗯了一声。
霍律催马离开,声音渐熄,唯一点风声萧萧。
贺兰泽睁开眼。
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掀开帘帐。
数丈外,城门口。
他的妻子沐浴在霞光中。
他说停车。
掀帘下车,再抬眸,她已经挪动了身形。夕阳晚风里,他们走向彼此。
这日贺兰敏在陶庆堂设宴,为的是给贺兰泽和两州人员接风。并州丁氏,幽州公孙氏,皆在此处。包括谢琼琚。
这是她头一回和贺兰泽同来陶庆堂赴宴。来时,她在镜边理妆。
贺兰泽说,累了,就不去。我向阿母请过安便回。谢琼琚比着一对步摇,郎君忘了,妾前头一人都去过一回了。
所以,这是她第二次来陶庆堂赴宴。她没有害怕。
贺兰泽捏了捏她手背。他外出一趟,她不仅将自己照顾好,还走出了长长的一步。
只是贺兰泽旧伤初愈,又往来奔波,宴未过半,便以不胜酒力、体力不济为由,早早退了席。生了眼睛的都能看到,面上疲惫微醺的青年,被人搀扶离去时的脚步尚且稳健,半分虚浮模样都没有。
“你荒唐”仰面躺在榻上的妇人散了一头青丝,嗔他不该丢了满席的人回来。
他撑着一条臂膀,也不说话,就这样无声看她。
孤身宴客一切安好的她。
城门口沐光走来的她。
晚宴上与他并肩的她。
她在慢慢地好
就剩一道坎。
送她妆奁那晚,没有成事。到最后,她伏在他肩头和他说“抱歉”。从喑哑喉间颤颤巍巍滚出的两个字,让他的心揪起来疼。
便如此刻,两心炽热,彼此燃烧。
然他看身下人,又慢慢曲了手指,不自觉地去攥被褥。一双并拢的小腿,已生无数薄汗。贺兰泽合了合眼,他实在太熟悉这幅身子了。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头。
完全的自然情动,和夹杂着恐惧努力支撑的欢好,是截
然不同的姿态。
对不起他垂埋在她肩窝,低声道,就是想你想和你两个人待着
那样的伤痛,总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他将她抱得格外紧,让她足够踏实。
呼吸在她胸膛缠绵,鼻音在心口缭绕,却半点没舍得再进一步
如同呵护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花,养护她纤嫩的筋骨,抚平她曲卷的花叶,然那中间的娇蕊,还没有彻底复原。他轻嗅观赏足矣,不忍采撷。
为着他最后一刻的停歇,谢琼琚感激而歉疚。她被他换了个位置,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便也没有抬头,只用一排贝齿深深浅浅咬他胸膛。
贺兰泽长臂揽过,捏过她半边脖颈,抬起一张闷了许久的面庞,没你这样的,我都歇了,你还闹郎君体贴,妾铭感五内。
闭嘴吧他将人拎开些,翻身合了眼。
谢琼琚躺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只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蜻蜓点水地打圈圈。未几,男人翻过身,将手拍开,拥人入
眠。
陶庆堂的宴席,除了贺兰泽早早退场,还有一人亦是提早离宴,乃并州刺史夫人吕辞。只是丁朔却是始终在席,并未离开。
自家夫人有孕,又念身子不适,这丁刺史倒是当真坐得住。
尤似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主要啊,这席上不还坐着公孙姑娘吗公孙姑娘品貌几何,可是连我们老夫人都看得上的。说来可惜了,本与主上好好的姻缘,六月都该成亲了
谁会想到主上的原配夫人死而复生,活活勾了主上的魂。如此落单了公孙氏,急煞了丁夫人瞧你这嘴碎的论福气,还得是谢氏女,若是换了我,一回没死成便是两回也没脸活下来“可不是吗今个她居然敢如此众目睽睽赴宴,也就主上捧着她浑不知自己里里外外累了多少人不自在”
如此窗牖半开,算是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自住进这陶庆堂,二十余日来,此等风言风语,听得不少。琉璃多次想去呵斥住了,奈何吕辞道客居之中,没有管主人家闲事的道理。
故而,便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些言论。
平素还好,今日竟然将她肚子里孩子都掰扯了进去,血脉的事岂容他们这般胡乱嚼舌根。琉璃气得要将她们扭去贺兰敏面前受罚,只是依旧被吕辞拦下了。
吕辞这会看不出愠色,只是脸色煞白,两眼空洞,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胎腹上,攥着上头的衣裳。
夫人,您哪里不适吗琉璃看她这般模样,只跺脚道,您就该按实用安胎药的,喝一顿倒的一顿的奴婢去请大夫“回来”吕辞叫住她。
“那奴婢让卫领请君侯回来”
闻“卫领”三字,吕辞更是摇头,半晌道,她们、她们怎会说孩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