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港城码头。
“你之前买船票的时候,没说是驾车来啊!”客轮检票员嚷嚷道。
巨大客轮前正小雨飘摇,码头上的蓝白色探照灯与驶入客轮下层的红色车灯在雨丝中乱晃,宫理戴着墨镜嚼着口香糖,探出胳膊道:“不是说乘客都能开车吗?怎么,还要补钱?”
检票员眼里闪过一丝狡猾:“最起码要补300通币。”
宫理满脸慌张,摸着口袋:“啊?我可不一定带这么多现金,让我找找,哎呀,这有一卷,够不够,这是一百三……这又五十……”
补车费的话,也就80通币,宫理在这儿磨磨唧唧的一张一张拿钱给检票员,后面排队的车在狂按喇叭。
检票员也心虚,一把抢过大把现金:“行了,差不多够三
百了,你赶紧过去吧,不要在这儿堵路了。”
宫理看着检票员手里拿的安检仪,道:“不安检了吗?”
检票员拿到钱踹进兜里,就对她不耐烦的招招手,往后面的车走去。
宫理挑起眉头,吹起泡泡糖,开着车往客轮下方角落停去。
宫理开的是一辆后头带无顶货厢的皮卡,摆了好些搬家的纸箱和运动器械,用黑色的雨布半盖着,没有人发现,雨布在穿过客轮的海风中窸窸窣窣的动起来,一只布满伤痕的兽足往深处缩了缩。
客轮下层停车区很闷热,宫理停好车之后,就锁上车门,她拍了拍雨布,往游客如云的上层走去。
宫理吹了一会儿海风,细雨飘摇中风景不错,她喝了半杯起泡酒,吃了些早午饭,然后又点了两大份肉排,几瓶水,走下楼梯去。
其实她还可以再享受一下风景,但宫理大概能想象到林恩趴在雨布下面,心里不安,耳朵竖起警觉的样子。
她走回到自己的皮卡旁边,环顾四周,将雨布掀开了一条缝,刚往里看了一眼,又连忙合上了雨布。
林恩已经变回了人形,他身上的疤痕比狼人形态时更明显了,十字架项链垂在脖颈之间。林恩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在宫理合上雨布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扣住了车厢边沿,轻轻低声道:“……你。没走。”
他是不是一万次觉得她又跑掉了。
宫理心里复杂,又将雨布掀开了一
点,用目光安抚他。
她脸色古怪,看到林恩嗅了嗅,这才连忙回过神掰开了打包盒盖,塞到了雨布下头。林恩确实饿了,早上宫理把套房早餐分了他一半,但对他狼人的巨大体型来说,那点水果面包就跟吃了几颗花生没区别。
宫理另一只手伸过去,给他递过去水。
林恩用手捏起肉排,塞进了嘴里。一个赤|裸的满是伤疤的男人,头发还因为雨雾和湿热而贴在脖颈上,躲在她车后的雨布下,垂着眼睛大口吃着肉。
不像是美味,而是十分专注地补充能量。
宫理感觉自己咽了一下口水,却不是因为肉排的香味。林恩几口就都吃完了,两只沾着油污的手摊开着,又看着宫理。
宫理从短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湿巾,她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快速将湿巾塞给他,自顾自道:“热死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吧。”
她其实应该再上到甲板去吹吹海风,但莫名就想到雨布下他的眼睛,宫理踱了两步,还是靠在车边抽电子烟。
客轮到岸之后,宫理开着车鱼贯而出,颠簸中她后备箱是虚假的行李与真实的旅伴,林恩一路上都很安静,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客轮到达的是一座以海滩、赌博、走私与□□盛名的城市,这里也是宗教势力不发达,黑户和虚假身份者很多,适合她停一阵子。宫理开着皮卡车,一路开进了预约的高级酒店。
门童要为她搬
行李,将车开入停车场,宫理却拒绝了,她自己将车开到了专属电梯下头,揭开了雨布。
林恩坐起身来,就要跳下车,宫理连忙把雨布罩在了他身上:“不许光着!”
他只能裹着雨布光着脚,跟她上了电梯,进入了套房。
套房像这座城市一样充满了物欲的气息,宫理在躲了两天确认自己安全之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她戴上一头金色的假发去疯狂购物,她给自己买了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她开始玩台球和街机,她在赌博的桌子上一掷千金。
但很多人记住的并不只是这个挥金如土的女人,而是她背后总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脸上有疤痕的高大沉默的绿眼睛男人。
快到夕阳的时候,宫理就买包薯条,漫无目的的在海湾的木栈道上,一边走一边喂海鸥。林恩会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她有时候夜里也会在club里和一群香水味刺鼻且义体化的年轻男人一起喝酒,笑着花钱要他们互相之间表演节目,那些男人们还会故意拿自己跟坐在卡座边上发呆的林恩作比较,宫理在那时候总会露出讥讽的笑容。
有时候也会去听什么爵士乐,但故作的享受与高雅很快就变成了对餐桌上蜂蜜花生的喜爱,林恩听音乐听的脑袋放空,但在宫理被花生呛到的时候,他猛地撞翻椅子站起来,捞着她的腰,不怕丢人的狂拍她后背,脸上表情就跟要
把全餐厅的人都给杀了似的。
林恩渐渐有种感觉。
宫理十分茫然,总是在热闹中心不在焉。
她并不知道短暂得到最渴望的自由要如何使用,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但宫理是绝对不会表现这些的人,她总是骂的大声,笑得夸张,对他人毒舌,无人时过分沉默。
她好像知道伪装,懂得反叛,却在打碎之后不知道该如何拼凑。
林恩感受到的最大的变化是,宫理会忽然对他伸出手,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时候,拍他一下:“把手拿过来啊。”
她会短暂的用力的抓一下林恩粗糙的手指,然后又松开继续玩乐去了。
从一开始,一天就偶尔一两次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