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大半夜的蚊子,吕慕星都快以为今晚又是无功而返。在平芯红中毒之后,姜鼎舟示意即将收网,她便自告奋勇地担任眼线在巧芸门外监视,为的不是保全她一条小命,而是要看恶人有恶报。
她天生就是小鼻子小眼睛又怎样,她就是爱记仇又犯着谁。巧芸既然狗眼看人低,那就让她尝尝被她瞧不起的人搭救,欠下人情的难堪。
更何况她的救星也是将她送入牢狱的灾星,保证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这一号人物。
“叫大声点,姑娘我耳背,听不见你的声音。”吕慕星故意找碴的嚷道。
谁能在被人勒住脖子,一条小命即将休矣的当口,还有余力大声求救,即便是叫破嗓门也不可能会有奇迹出现。巧芸不感念她的救命之恩,还暗中嫌吕慕星的态度无礼至极。
她没想到若非吕慕星大叫出声,她今夜便得为毒害平芯红的行为得到报应,还是丧命在最不该成为正义使者的伪君子手上。
口里不住啧啧出声,吕慕星纵身一跳跃入巧芸房中,瞧着一室的凌乱和狼狈不堪的两人。
“哦!对了,别想打我的主意。”吕慕星回头给吴天浩一个良心的建议。“姑娘我和猫儿结拜金兰,蒙它不弃多过了几条小命给我,所以你若要将我这个目击证人灭口,劝你不必多此一举。要不,你可以往窗外瞧瞧。”
顺着她的话往窗外一瞅,吴天浩和巧芸仿佛见到牛头马面前来索命,僵直的定在原地;屋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班衙役,将巧芸的居处团团围住。不必解读他们的表情,便可得知事迹败露、法网难逃。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平芯红官拜刑部尚书的二哥,两人连翻供的机会都无,实是末日来临。
吴天浩手松开白绫,白绫飘飘然地坠向地面。他不敢相信多年的努力,最后却是付诸流水,已经无法挽回。
为何老天总是眷顾着申叔华?他只因为投胎投对了人家,便是衔着金汤匙出世,不费吹灰之力,功名利禄便唾手可得,而自己机关算尽却是一无所获。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吴天浩狂傲地怒吼,对老天,也对世人。
在场的人谁不是因为出生背景而占尽优势。平芯红的二哥、姜鼎舟、吕慕星,连田文都是。
他的忿忿不平冲昏了理智,悲鸣脱口而出,回荡在室内。
惊觉大势已去的巧芸无语的跌坐在地上,以她最不希望见到的方式看着一切结束。
门外的衙役在平芯红二哥的示意下,入内将这对男女架走。
未来他们将面对的是苦不堪言的流放充军,与军中妓女没有明天的生活。能熬过刑期回归故里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的人在最初的几年内,不是累死、病死,便是自我了断。他们也不例外。
是福是祸上天早有安排,浪子回头是上天给予凡人的恩赐,若心怀不轨总有自食恶果的一日。
数月后 苏州城门外五里
一班衙役押解着吴天浩与巧芸走来,手铐脚镣齐全,互击声响铮铮,远远的就能听见。
申叔华站在官道旁,等着这对害他匪浅的男女现身。若说他已经前嫌尽释是不可能的,他并没有如此大量,毕竟他是受害者。
只是倘若没有他们的贪念,他今日可能仍是醉生梦死,放荡终日而无长进。如此一想,他们也并非没有贡献。
因此在审讯期间,他请求他严厉的二舅子从轻量刑,给他们一个机会。将二十年的流放缩短为十五年,这已经是他能力极限。
“怎么?来耀武扬威寻我的晦气,看我今日的落魄潦倒吗?”不待申叔华开口,吴天浩立刻抢白。
“我没那个闲工夫。”申叔华不禁开始怀疑,他的仁慈是否为自己埋下了另一个危机。“是红儿不忍你们单独上路,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来为你们送行。”
他微微侧身,让他们看见在一旁坐着休息的平芯红。
这件事他是极力反对的。再次怀孕的爱妻娇弱体虚,怎堪得这番折腾;何况他们曾经有取她性命的打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场面铁定不甚和谐。
但是她连日来不住的长吁短叹,不时的以泪洗面,看得他心慌意乱,担心她伤了自己和腹中的胎儿,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
扶着爱妻上前,他保护过度的态度好象她是冰做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化了、碎了。
“我准备了几件厚袄冬衣和粮食,让你们在路上好过些。当然几位官差大哥也有。”平芯红特意补充说道,请官差在路上好生照顾他们,别太过为难人。
闻之,官差们同声向她致谢。
瞅着她微突的肚腹和她幸福满溢的表情,吴天浩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人曾被他视为富贵荣华的登天梯,在她投入申叔华的怀抱时,一度有被背叛的感受;但是今日见她和其它女人并无二致,若跳脱平家的背景,她引不起他的兴趣。
“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吴天浩淡漠的说。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是无法介入她与申叔华的。
“你还是娶了巧芸吧,这能让她免于成为军妓,受尽凌辱。”同为女人平芯红实在无法看着另一个女人受此折磨。何况巧芸还有一个孩子得顾虑,在那种环境下他的成长将令人忧虑,这是一个母亲无法袖手旁观的。
吴天浩只以眼角余光看向巧芸,即使两人已是同命鸳鸯,他仍无法坦然接受她,这是他的教养使然。
自东窗事发那日起她便不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整个人痴了、呆了。她不在意判决结果,现在能行走完全是衙役在前方拉引,她顺着力道前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