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还未开始登船,前方排队的人马已经成一条蜿蜒的长龙,男男女女,腿边有棉袋也有皮箱,男的大部分穿白色和深蓝,女的衣服花哨些,波点的,碎花的,被海风吹成涟漪。
一个“熊”一样的男人站在队伍最末尾,队伍前面的人不时回头看他,不是因为他生得好看,而是他的个儿高,足足有一米九,鹤立鸡群,人高马大,他杵在那里,边上的人都不敢说话。
男人的模样普通,但那挺拔的身躯和浓烈的粗眉毛,下巴上一圈络腮胡,使得他比港口巡逻的警察还要吓人。
秦学才下乡多年,许久没回家,就连母亲沈桂香,都是近来才知道自家老三已经成长了这副“熊样”,他插队之后,在田里捉鱼摸泥鳅,上山下水,从来不饿着自己,就跟后山的竹子一般,蛮横向上蹿。
在村子里待久了,秦老三不注重形象,反正他也长得不好看,胡子长得快,他懒得刮,任由身上的毛发野蛮生长。
山里人蛮横,秦学才这副形象,在山里人人都“谦让”他。
“秦蛮子,这些你收着,下船了再给我,要是丢了,我要你好看。”
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娇俏小姑娘走到如同大山一样的秦学才身边,塞了一袋子票据给他,又分了他两个肉包子。
“你——”秦学才瞪大了眼睛,“说了不准——”他还想骂,又顾及着前方的队伍,不敢乱吱声。
这个臭娘们又悄悄去不可说的市场做生意。
他小声警告道:“以后不准做这种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吗?”
美艳的姑娘挑起一双颇有风情的丹凤眼,嘴角讥讽地勾起一个弧度,显然对男人的话不以为然,她低头啃手上的馒头。
谢红霓跟秦学才在一个地方插队,她比秦老三小一点,长得漂亮,性格火爆,家庭成分不好,她爸爸是市医院医生,留过洋,妈妈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她们家这些年过得是水深火热。
她爸爸遭了不少罪,可是医术高超,被停职了一段时间,偏生能做某些手术的只有她爸爸,如今又回到医院低调上班。
谢红霓的成分尴尬,却又生得貌美,刚下乡的时候经常遭欺负,她性格烈,咬牙坚持,选择自己独自居住,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有次夜里,被几个男人拖倒地里,欲行不轨之事,谢学才救了她。
谢红霓当时心如死灰,以为秦学才跟那些男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自暴自弃脱了衣服,秦学才却是捂着眼睛,让她赶紧穿上……此后两人结下了孽缘。
秦学才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也没什么大本事,肯定高攀不上谢红霓,他从不肖想谢红霓,只想找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普通勤劳乡下姑娘结婚。
他天性善良,生得人高马大,又天生神力,喜欢助人为乐,此后经常照顾谢红霓,避免她再遭遇那种事。
谢红霓很嫌弃他那副“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老黄牛性格,秦学才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
活,却只拿一个人的工分,别的女知青做不来活,找他帮忙,他总是来者不拒。
“你是傻子吗?她装病的,明显把你当黄牛使,你别帮她干活!”
“反正随手的事,我还有力气。”
“你这个傻子,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真是老黄牛!”
“你不也把我当黄牛?地里的活我帮你干完了。”
……
每次跟这头大黄牛说话,都能把巧舌如簧伶牙俐齿的谢红霓气个半死。但不得不承认,有了秦学才帮忙后,她下乡的生活过得滋润极了,脏活累活都能交给秦学才帮她干。
秦学才父母都是工厂职工,家里的成分条件是顶顶好的,人又勤奋不偷懒,他有很多次回城的机会,比如外调工作,比如参军……可他都放弃了,让给了别人。
秦老三担心自己参军走了,没人照顾谢红霓,谢红霓胆子太大了,长得又漂亮,跟她那个资本家出身的妈妈一样,会做“买卖”,秦老三警告了她好几次,谢红霓总说没关系。
让秦学才去参军,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次报名去海岛农场,因为算是艰苦偏远地区,谢红霓出身条件差,也能一起报名过去,秦学才便捎带上她,想托妹妹帮谢红霓找个合适的对象。
最好是那种脾气大,家里有婆婆压着,能把谢红霓控制的死死的家庭。
“你以后别再干那种事了,不然谁敢娶你?”
“要你管,我又不嫁给你。”
“我才不会娶你。”谢学才赶紧撇清关系,他娶谁都不会娶这个老祖宗,“去岛上后,我让我妹妹给你挑个好人家。”
说完这话,秦学才倍感心虚,谢红霓长得漂亮是漂亮,可她性格这么差,谁敢娶啊?
海岛农场也有不少成分差的,到底岛上偏远了些,某些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希望能给谢红霓找个好归处。
秦学才心里愁着一比,等他看见谢红霓嫁出去后,他就能放心参军了。
秦老三对未来没什么想法,他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有吃有喝就行了,生活欲望极小。现在他妹夫是军官,家里父母希望他参军,于是他决定参军。
“我告诉你,我要求可高了,我要他长得高,要长得俊,还要有文化……”谢红霓说着话,眼神恨恨地看向秦学才,这个王八蛋就是想甩了她,去参军,去奔他的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