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卓梦只是微醺地摆摆手:“只是打个比方。再比如说,我有个中学同学,英国人——其实我也不是很熟啊——不过后来听说他在土耳其旅游的时候遇见一个日本姑娘,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就到日本结婚定居了。我觉得这个婚恋观就挺好的,不是双方家族的物质资源交换,而是真正基于爱情的缔结,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让自己觉得相伴胜过独处的人,所以决定要勇敢地去接近……”
倪航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他尽可能语气如常:“所以卓姨你也是这个想法吗?”
“什么?”
“就是,不论物质,不论其他条件,只要相伴胜过独处……”
“当然啊。”卓梦笑着回答。
倪航的眼神蓦然一亮。
但卓梦紧接着说:“但是你知道吗,想明白了是一码事,能不能这么干是另一码事。就像我要是在虹都大街上穿得清凉,我爸肯定要骂我不守妇道,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我如果找个对家族事业没有助力的男人结婚,更是要被骂作恋爱脑、不求上进。最近不是流行那句话嘛——家族不需要无用之人。”
倪航便重新垮起个狗脸,转回头去继续做他的甜品:“卓姨这么厉害……不论怎样都不会是无用之人的。”
听起来像奉承话,但也确实舒心。
卓梦笑笑道:“那当然啦。而且我最近确实有想着,其实就这样不结婚也挺好的。”
倪航背对着她拼命地点头:“可以的,我觉得不结婚是可以的。”
倪航是认真的——如果卓姨只能选择家族联姻式的对象,那他是铁定没戏的。
既然如此的话,与其看着她和其他人结婚,那不如就一直这样下去。
她单身,他也单身,他们住在一起,互相之间还有着特殊关系,能这样就很好了。
如果这种特殊关系真能开始的话。
当倪航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股很明显的下坠的力就又来了——看吧,一开始被试探的时候愤怒又难过,只觉得自己被人轻贱了,下一步就是禁不住诱惑开始接受这种关系,还骗自己说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直到真的陷进去,稍微被晾一下就会焦躁地想着,为什么还不开始呢?今天也不用吗?是我还没有通过什么审核吗?
正在倪航胡思乱想的时候,卓梦把饮尽的酒杯一放。
这个饮酒量刚刚好,喝得她脸颊微红,却又不至于跟小赵那会儿似的失了智,所以她是很清醒地要求道:“待会儿给我放个洗澡水吧,我想泡个澡。”
倪航挤奶油的手一抖,直接泚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拿抹布擦着:“好的,我先把甜品放冰箱,然后马上就去。”
“嗯。”卓梦闷声应他,然后还是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今天脚踝受伤了,淋浴不太方便。”
倪航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上的活绕到岛台这边,又惊又急的声音在卓梦听来像极了装的:“这是怎么搞的?伤得重吗?”
“没事儿。”卓梦几乎有点后悔特意说出来了,“不小心踢到狗了,被咬了一口……擦破点皮。”
“那疫苗打了吗?”
“打过了,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去打疫苗吗?”
倪航还是眉头紧皱:“肯定很严重,不然不会这么包起来的……缝针了吗?有开外敷的药吗?”
“没缝……倒是给了个喷雾。”卓梦忍不住制止他,“你能不能不要说话这么紧张兮兮的。”
“你才是一点都不上心,这搞不好是要留疤的!”倪航还是会做事,急成这样了也不忘先回厨房把做好的芭菲放冰箱,然后三下五除二解了围裙折出来,“我现在去放洗澡水,等你洗好叫我,我来帮你换药。”
就是,真的会有人看到另一个人受伤就这么担心吗?虽然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这在卓梦听来几乎是假得有些恶心。
她把受伤的那只脚搭在浴缸外,简单地泡了泡澡,起身时还特意把脚上没有绷带的部分冲了一下。擦干身上换好真丝睡袍后,她回到卧室给倪航发了消息:“好了。”
很快门就被敲响,得到允许后倪航拎着药箱进来,走到她面前,蹲下。
卓梦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稍微往后挪了挪:“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你别乱动!”倪航这就已经上手了,“卓姨你是真能忍,就这样还能穿着高跟鞋回来,我都没看出你走路姿势有什么问题……嘶——”
纱布已经拆开,清清楚楚两个血洞在那里,倪航的手也抖了抖。
这真不像装的了,头牌小顾都装不出这样的。
倪航急了:“谁家的狗啊?哪来的狗啊?”
卓梦啼笑皆非:“流浪狗,不怪它啦,我自己脚贱先踢到它……”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倪航嗔怪着,拿喷雾、碘伏小心翼翼地上药,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搞定之后又捧着那只脚一圈圈缠起绷带。
卓梦笑嘻嘻的:“好专业啊。”
“你还笑!咬这么深,以后真回不到原来那样了怎么办?”
“脚脖子谁看得见啊,留个疤有什么,你这反应就好像我马上要残废了一样。”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都还不如小孩子知道疼惜自己呢。”倪航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这样你还敢天天自称是我姨……”
然后他顿住了,卓梦也有点懵。
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姿势却还维持着刚才那样,卓梦坐在床畔,倪航蹲在她身前,手上还托着她的脚,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