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霏不禁弯起嘴角,“他还总管着我,自己不是更能喝?”
“那时候,真的担心他喝太多。经常hangover(宿醉),有一次下水,那么大一只水母都没有看到,险些撞上去。”周围没有人,郑运昌还是压低了声音,“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说过他的糗事哦。”
两个人一起笑出声来。
叶霏托着下巴,“那是怎么发现水母的呢?”
“还带着客人,被拉住了。”郑运昌呵呵地笑着,“那次真的把他自己也吓到了,倒不是怕被水母蛰,而是很内疚,他应该时刻保持清醒,才能为全队的安全负责。”
“后来呢,他就不喝了?”叶霏继续问,“好像也没有吧。”
“会喝一点。真的想喝,也会等第二天不出海的时候。”
叶霏笑,“难怪我刚来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出海。”
“也是因为生意做大了,不需要自己那么辛苦。”郑运昌慨叹,“家骏很有生意头脑,人也正派,我相信他的店可以开得更好,或许他会成为下一位课程总监。”
叶霏若有所思,用下巴一下下戳着圆珠笔的按扣,“家骏……我是说kc,他来到岛上也好多年了吧。没想到,妹妹的事情,影响了他那么久。”
郑运昌正在擦着柜台,听到她的话,停下手来,略一迟疑,“我现在只能讲,相信我,家骏不是个软弱的人。不过……如果有机会说,以前的事情,他不会隐瞒你。”
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对他太过关心?叶霏没来由紧张起来,支吾道:“我随便问问,没什么特别想了解的。”
好在颂西及时出现,让叶霏不需要再尴尬地辩解下去。他神色颓唐,扬了扬手,算是打过招呼。
“那天没有再伤到胳膊吧?”叶霏问。
颂西摇头,在她对面坐下,“茉莉住在你那里?她说了什么?还是坚决要走吗?”
“或许。克洛伊回来,把她接走了。”
他垂着眼睛,“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
“不是看你说了什么,而是看你做了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珍宝,那么她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不能忍耐的呢?不能因为她看不到你,你就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叶霏心存怜悯,又觉得他应该受些教训,“如果你喜欢的,只是有人陪在你身边玩乐,就不要怪茉莉会离开你。她要的是一份稳定的感情,不是一场游戏。你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她才选择和别人在一起。ok,她这种报复的方式不明智,你感到受伤了,但这并不等于,她需要向你道歉。从你背叛她开始,她已经不再需要对这份感情负责了。”
颂西一时无语,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会努力改。如果茉莉走了,你要帮我作证,劝她回来。”
叶霏点点头,“我们都会帮你作证的。”
她望着辽阔的海面,忽然就想起许鹏程来。在离开北京前,这个名字还会让她感到不屑与气愤,但在岛上不过几天,它却倏然变得无比遥远。那段往事带来的羞耻、悲哀和愤怒,似乎都可以一笑置之了。半年前刚刚抵达海岛时,这里是一处绚烂的迷梦,她只想在其中遗忘自我;然而现在它变得越来越真实可亲,她见到了岛上的艳阳高照,也见到了狂风暴雨,更见到了伊甸乐土背后,每个人平凡的喜怒哀乐。
她问自己,是否算得上,看到了现实和梦想的界线?她是否会坦然面对,这样的岛屿生活。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她心里被撞了一下。鼻子有点酸,是因为,不想再成为这座岛屿的过客吧。
汪sir的全名叫做汪晋才,年近六旬,早年曾经在美国和澳洲工作,七八年前返乡定居,在临近几个国家授课。他鬓角斑白,略微发福,讲中文时带着悠长的南洋腔,笑容很是和蔼。
吃过晚饭,大家到onkeybar聊天,因为即将正式开课,也没人打算开怀畅饮,顶多叫上一两罐啤酒。几位学员围着汪sir和陈家骏,聊起各自的潜水经历和连日来的准备。叶霏插不上话,自觉地退到一旁,坐在吧台前安静地听着,遇到有趣的话题就写下两笔。
众人兴致勃勃。
“你昨天几点睡?我看书看到十二点,本来觉得以前学的很扎实,一测验发现都忘记了,唉。”
“我也十二点多才睡,不过是对着镜子练习动作。”
“是啊,我演示的时候,比当年第一次下水学课还紧张。”
“今天练习时我看到两条狮子鱼耶!”
“拜托,你做了两年潜水长了,看到狮子鱼还会兴奋?”
“这两天一直趴在两米深的沙地上练习,你敢说你看到了不兴奋?”
陈家骏扬了扬眉,“你们要知道,如果想看鱼,做潜水向导比较好。因为教学时,无论眼睛看着哪里,心思都在学生身上。”
叶霏想起他在水下指导众人时,冷静且专注的神态,隐约羡慕起那些学生来。
雅恩斯耸了耸肩,“所以总能见到学生很喜欢自己的教练,他的心思在你身上,你的命在他手里。”
克洛伊笑得眉眼弯弯,“哦,所以有的人那么想教漂亮姑娘。我们让课程总监来评判一下,谁更适合教叶霏。”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不要陷害我!”雅恩斯龇牙,“这样讲,我还能不能通过考试了?”
大家笑起来。
汪晋才也笑起来,“真有些怀念年轻做教练的时候。”他仰身靠在座椅上,向着陈家骏摊开手来,“kc,下面交给你了,我们来和这些充满激情的新学员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