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在路上与她商议一番,想的是若柳夫人真有此意,便由映月来经营铺面生意,自己则主要负责手艺上的事情。
只是映月年纪不算大,恐怕柳夫人未必信得过,会有所顾忌。
但事情的顺遂程度超乎预料,映月准备的一番说辞还没来得及发挥,柳夫人就已经点了头。
映月仿佛被天降的馅饼砸晕了头,直到离了小瀛洲,回过神掐了自己一把,笑盈盈道:“云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恭喜你得偿所愿。”容锦遮了遮日头,面上笑着,心中那种微妙的怪异感却越来越浓。
太过顺遂了。
容锦从来不是个运气极佳的人,习惯了一波三折,以至此时并没顾得上高兴。她将近来的事情捋了一遍,疑虑愈重。
映月犹自念叨着柳夫人如何如何好,容锦忽而停住脚步:“你先前提过,隔壁婶子一家搬到城中来住?”
“啊?”映月被问得猝不及防,想了会儿,方才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说是小孙子到了开蒙的年纪,想着城中书院的夫子教得更好些,阖家搬了地方。”
“古时候不是有什么‘孟母三迁’来着,兴许他家也是这么想的。”
容锦问:“吴江城中的书院多吗?”
“年前关了一家,现下统共也就剩三处吧……”映月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觑着容锦的神色,“姐姐怎么想起问这个,可是有何不妥?”
“劳你帮我个忙,”容锦看了眼天色,今日已经不够她亲自挨个去寻,“你既要留在城中,得空试着打探打探,能否寻着他们一家人的住处?有什么消息,记得知会我一声。”
映月满心疑惑,但见她神色郑重,也没多问,当即应了下来。
许多看似合情合理的小事,容锦从前并未深想,但随着颜青漪的到来,以及容绮的缺席,那些不起眼的细节终于还是如雨后春笋,纷纷浮现在眼前。
初秋和煦的阳光之下,她却只觉着四肢发凉。
其实远不必如此迂回,只要越过那道门,解下时雨眼上的白绫,所有怀疑揣测便都能有个结果。
可怯意占了上风。
从逃离那一
()日起,她刻意不去想所谓的后果,但午夜梦回之际,却又总是会梦见沈裕。
有夜宴初见的情形,也有在一处时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厮杀,最令她心悸的,则是重逢。
那梦堪称光怪陆离。
旧时住过的房屋,被改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笼似的牢狱,沈裕将她关入其中,又亲手将一根不知何种技法织就的细绳系在她足踝上。
那绳子怎么都解不开,越挣扎,只会陷得越紧。
在漫长的梦境中,除却面目模糊又一言不发的侍女,她能见到的人唯有沈裕。
一直到惊醒,沈裕身上奇楠香的味道,以及挥之不去的淫|靡气息仿佛依旧萦绕在鼻端,心跳如擂鼓,许久之后方才慢慢缓过来。
在映月的消息传来之前,容锦未曾再踏足隔壁,每日的饭菜虽依旧会多做些,但只等着小稷来取。
小稷试着问了句,她只说自己接了生意,忙着制簪,无暇分心。
小稷拎着食盒,挠了挠头,讪讪离开。
隔壁的琴声响了半日,音调似曾相识。
在小瀛洲那段时日,时雨为容锦弹过这支曲子,又告诉她,这是《凤求凰》。
母亲昔年教他琴时曾戏言,若有朝一日遇着心仪之人,可将这曲子弹给她听。
大好的风景都成了陪衬,一身白衣的温润公子如同画中仙,恰到好处地贴合了她的喜好。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容锦坐在窗边,一盒珠子数了不知多少遍,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时,隔壁的琴声戛然而言,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雷声之中,隐约有叩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