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凌姑娘当真觉得贫僧做
得很好?”
凌瑶果断道:“我觉得您做得很好了啊。宣扬佛法,入世布施,教化世人……唔,听说还斩妖除恶。”她摸了摸下巴,打趣道,“要不是太闷,简直完美。”
玄真眸底晕开些许凌瑶看不懂的情绪。
她愣了愣,歪头:“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玄真收回视线,垂眸,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注②]”
凌瑶听得头疼:“师叔您别跟我念佛经啊……我就一俗人,你念佛经,我也听不懂。”
玄真:“……你听懂了。”
凌瑶捂住耳朵:“听不懂听不懂,您别说!”
玄真眸底闪过抹笑意,方才沉默行走时的清冷瞬间消失无踪。
他体贴地改变话题,状似自然道:“世人放河灯,是因为心中有所求……凌姑娘有什么需要祈求的吗?”
“啊?”凌瑶摇头,“我没什么可求的,就是凑个热闹,玩一玩。”
玄真眸底飞过抹异色。他轻问:“果真毫无所求?”
“也不算吧。”凌瑶解释道,“只是我这人,不信鬼神不信佛,我想要什么,还是得靠我自己去争取……祈求什么的,太过虚无缥缈了。”
“靠自己争取?”玄真下意识重复,不解,“你既已踏入修行之道,又已结丹,为何不信鬼神不信佛?”
凌瑶挠腮:“这个……有很复杂的历史原因,一时半会解释不通。”她总不能跟玄真说
,她从小学的是唯物主义和科学发展,导致她很难去理解那些神神叨叨的天道轮回……吧?
她轻咳一声,开玩笑道,“神佛又不是随手一抓一大把,要是人人都向神佛祈求,他们哪里忙得过来?可不得有个先后顺序吗?我有自知之明,我这种小人物,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所以,”顺手拍了拍玄真胳膊,“我还是自求多福吧。”
玄真身躯一僵,立马往外躲。
凌瑶:“……”她悻悻然收回手,小声吐槽他,“我又没病,您至于吗……”
玄真垂眸,单手执礼:“阿弥——”
“行了行了。”凌瑶打断他,“出家人嘛!我理解我理解~但我觉得,朋友之间不必如此小心,须知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她摇头晃脑地说话,眼睛也是四处乱转,聊天看景两不误,好不轻松自在,却不知旁边的玄真因她的话瞬间浑身僵硬。
玄真定定地注视着前方,攥着如意灯笼的指节下意识用力——
“啪”地一声轻响,灯笼提棍断了。
人声鼎沸中,凌瑶毫无所觉:“咱们都半只脚踏入修途,哦不对,你应该算是整只脚踏进去……都这样了,你还守着凡间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吗?须知那样——”
“不是。”玄真打断她。
凌瑶眨眨眼,诧异扭头:“什么?”
“贫僧——”
“哇来了来了!”
“啊啊啊今年的花灯真好看!”
“一二三四……今年竟然有十
八座灯!!”
原就热闹的人群陡然骚动起来,甚至好多还转身往回走。
凌瑶立马忘了正在聊的天,跟着扭头。
玄真下颔紧了紧,看了眼跟着转身回来的秦书臻三人,默默将余下的话咽回去。
捏着断掉的灯笼提手,他垂眸敛眉,跟着转过身。
越过攒动的人群,远处有数十名健硕汉子抬着的大型花灯落入视线当中。
灯架华丽,或瓜果盈盆,或鲤鱼吐珠,或百花齐放……灯架上置有许多大小各异、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盏,盛着灯油,燃着灯火,熠熠生辉,蔚为壮观。
抬花灯的汉子们喊着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之语,步伐稳健,缓慢而又有韵律,慢慢朝着河边围出来的空地而去。
沿途百姓自动避让,许多还跟着汉子们的节奏一起吆喝。
这约莫就是太元镇的祈福之语吧。凌瑶感慨道,扫完花灯的目光顺势落在抗灯的汉子身上——
“哇!”她眼睛一亮,“抗花灯的小哥哥竟然打赤膊!!身材真好~~嘤嘤嘤想日!”
当然,她要脸,最后两句几乎是含在嘴里,在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里,根本无人能听见。
但玄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加之修为高……他听见了。
向来清冷如高岭之雪的脸瞬间扭曲了下,倒映灯火的黑眸飞快闪过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