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说:“卖谁不是卖,卖给皮作?局,给你先搭个人情吧。”
“不保证能卖出去?,”姜青禾可不打包票。
“那就拿回来卖呗,多大事。”
“敞亮。”
就这件事,一下午都在找皮货集上的牧民?打听,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姜青禾也都给记下来。
问他们要是皮作?局收皮子,到时候是想卖给皮作?局还是皮客,好些牧民?说东西给的差不多就卖给皮作?局。
哪怕皮作?局这么多年也不曾庇佑过他们。
夜里大伙坐在帐篷里,那是商量又?商量,恨不得字字斟酌过,有的也忍不住打退堂鼓。
都兰满脸担忧地握着?姜青禾的手,用蒙语说了?好几?遍祝福语。
宋大花则说:“别孬,别怂,往前铆劲,啥事办不成。”
后头?她又?道:“要不你带上俺,人不同意,就搁那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面子里子全?不要。”
逗得大伙哭笑不得,也没那么紧张了?。
姜青禾也笑,然后去?翻翻毛姨曾经说过的,又?去?问皮梢子,反反复复问了?好些。
夜里睡觉前感觉脑子里充斥着?大量的信息,但睡得挺好的。
第二天雾气?濛濛,天光乍露时,马骡子拉的车已?经停在了?皮作?局门口。
皮作?局连门都没开,王盛和徐祯在车里打盹,他们三更天就赶着?车出来了?,怕到时候一细想,胆气?就没了?,但没想到来得太早了?。
姜青禾下车前又?翻了?翻自己要说的话,长呼口气?。走下来坐在车头?上,看着?皮作?局那扇大门,漆掉的掉,木板裂的裂,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等了?又?等,里头?才有个带顶皮帽的老头?出来开门,他推开门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们做啥?”
姜青禾说:“叔,大使?在不?”
她顺手递出包烟叶,从王盛身上薅的。
老头?打开纸包一瞧,顿时变了?脸色,将烟叶揣进兜里,笑着?说:“在里头?呢,俺带你们去?。”
王盛预想当中几?个衙役叫他们赶紧滚的画面并没有发生,甚至他们被请到堂屋里,还喝上了?砖茶。
这叫他觉得不可思议,只捧着?茶,并不敢喝,就算看屋里那些摆设都是用余光瞟的,屁股死死黏在凳子上,生怕到时候被赶出去?。
姜青禾也紧张,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随后屋门外传来脚步声,来的是个四五十穿皮袄的中年男人,他一进屋就笑了?。
“刚听门房说有人找,俺寻思是哪位皮商,没想到啊没想啊,你们可真的是俺们皮作?局的稀客呀。”
大使?笑容和蔼,他在任这么多年,平民?百姓主动找上门来的少之又?少,来来往往的也大多是皮匠和皮客。
更别提主动上门要找他做生意的,他一听就觉得,挺有胆识的,值得一见。
这一笑顿时让大家松了?口气?。
“听说你们找俺谈皮子生意阿,说来听听嘛,”大使?呷了?口茶,瞟了?眼对面衣着?普通,容貌也一般的三人,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轻视。
王盛压根不敢开口,姜青禾没露怯,她带了?愁说:“大使?不瞒您说,俺们也是没法子了?。”
“咋就没法子了??”大使?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不是说来谈生意的吗,这闹的又?是哪出。
连王盛和徐祯都没想到她会?示弱。
“这不是前几?天来了?批西口的皮客,俺们这也攒了?堆皮子,结果去?问了?,呸,忒黑心,一张好皮子只给一块砖茶,您瞧瞧,”姜青禾将特意挑出来最好的那块冬皮递给大使?。
大使?接过皮子,先瞧后摸,这么多年跟皮子打交道,他一眼能瞧出是好皮子。
“一块砖茶确实?心黑了?,”大使?皱眉。
“可不是咋的,这不俺又?去?了?皮货集,想着?能不能出手。可进去?一瞧,满地的皮子,大伙都愁死了?,直说年年行情不好,都被皮客压着?价。”
“您说这养点羊容易吗?天天起早又?摸黑,忙一点春夏秋冬四个营场到处跑,就为着?年底能有件新衣裳,可这事闹的。”
姜青禾把打好的腹稿说出来,“俺越听越恼,就问大伙呀,这镇上难不成没有个收皮货的地方吗,俺们贺旗镇的人被外来的压一头?,俺们合该忍这口气?不成?”
“这下大伙说了?,哪没有,镇里有个皮作?局,又?能制革又?管屯边将士的皮衣皮袄,俺一听这不是条好路子吗,他们一听俺要来,都劝俺说压给皮客算了?,这么多年一块半块砖茶都卖了?。”
“可俺觉着?得上门还问问啊,那么好的皮子,万一皮作?局要呢?好的东西总要先紧着?自家人,大使?您说是吧?”
大使?听的先是气?愤又?臊得慌,最后被姜青禾带了?顶高帽子,一个自家人,闹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俺们这哪不收皮子,年年都收。
二十年前大伙有了?皮子就给皮作?局。后来皮客给的价高,说好的皮子也飞了?,大伙全?都卖给了?皮客,那年皮作?局的黄杠差点没凑齐,再后来更收不到好皮子,只能往其他镇收去?。”
话赶话,大使?也忍不住倒苦水,当年皮客收皮子可是翻了?三四倍的价,皮作?局压根出不起。
“那皮作?局给的皮子啥价,”王盛终于壮着?胆小声问了?句。
“看你们是要砖茶还是要钱,”大使?说,“像你刚拿来的好皮子,俺们给三块砖茶外加两百钱,稍微差一点的也有两块砖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