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欲言又止,他一向情商感人,尤其是面对程舟的时候,能让他犹豫成这样,这得是多坏的坏消息啊。
程舟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把瓶子推到一边,“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程明蹲下来,顺手从旁边捻起一颗已经晒过两次,有点干巴的酸枣扔嘴里,捂着牙“嘶”了一声,等那股劲儿过去,才慢吞吞地说,“城里几个大超市,还是没谈下来。”
“就这个事儿?你吓我一跳。”程舟白了他一眼,不就是没新的订单嘛,现在这些也勉强能维持厂子运转啊。
“这是坏消息的话,那好消息是什么?”程舟问,手也无意识地开始扒拉平铺着的酸枣。
“原本订了桑葚汁的几家店铺,说到时间可以直接把新品拿过去,这样一来,中间能衔接上,就不怕订单变少了。”
好消息和坏消息都如此中规中矩,程舟把他撵去铺酸枣,厂子里已经铺了一大张雨单,从机器边一直到门口的位置,只留下一人宽的路,大家正在把酸枣从各种篮子袋子里倒出来,场面极为壮观。
酸枣本来就小,熟透的那种更是没多少果肉,程明铺完自己眼前的几篮子,抬头看了一眼机器,“这个怎么操作,到时候直接连皮带核扔进去吗?”
要么说叫野酸枣呢,如果是蜜枣或者大枣,去核易如反掌,甚至去了核还能往里夹坚果,程庄村的这些野酸枣,也就比石榴稍微多一点嚼头。
“不啊,枣核那么硬,扔进去机器都要磨坏了。”程舟说,看着这一地的酸枣,长出了一口气,把这么多酸枣全部去核,那可是个大工程啊。
“弄出来的酸枣核能当药材卖吧,”程明随口说了一句,程舟一搜,发现还真是药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可也没见有人来村里收啊。”
程舟突然想到那个开制药厂的二大爷。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可网络也有派不上用场的时候,程舟原本想去网上找找有没有去枣核的工具,搜了之后才发现那机器也没比手工弄好到哪儿去。
小朋友们开学,没有好骗的劳动力可以用,程舟不得不参与到了去核的事业中,一天下来,手指头上都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十几个人一起干,也才只弄了一半,这么多,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全部完成。
空出一半的地方来,厂子的空间一下就变大了,机器被打开,在轰鸣声和初上的月色中,第一批酸枣汁成功被生产了出来。
离开厂子之前,程舟又回头看了一眼,担忧地问,“这些没处理完的酸枣要不要蒙上雨单啊。”
秋老虎威力名不虚传,虽然今天依旧很热,但保不齐会下雨,要是再被淋着,她可不想大半夜过来善后。
“酸枣蒙上就捂了,成品倒是可以盖上。”程秋月说,她把刚叠好的雨单拆开,动作干脆地往上甩,一会儿功夫就弄好了。
也是,总共就几十箱,哪怕雨单对折一下,盖它都绰绰有余。
第二天,程舟一大早就过来了,等程明赶到,她已经处理出来两大桶酸枣了,程明打了个哈欠,不大情愿地戴上一次性的手套和口罩,颇有种慵懒颓废的感觉。
程明手指轻轻一捻,原本很坚硬的酸枣经验就这么被徒手搓开了,他懵了一下,又把手伸到鼻子前闻。
程舟对味道不敏感,没闻出来什么味道,干脆把手伸向程舟,“你闻一下,这酸枣是不是坏了啊?”
程舟瞪大眼睛,顾不上什么安全社交距离,真就像个小猫似的,凑上前去闻他手指头。
“是有点酸,可酸枣不就是酸的吗?”程舟仰头,“我尝一尝。”
她原本是坐在小板凳上的,为了去够程明身边的酸枣,几乎跪在地上往前伸胳膊,排除几个依旧硬邦邦的,终于摸到一个稍微有点软的。
“哎,别,要是真的坏了,这么吃下去拉肚子怎么办?”程明说,然后毫不犹豫地“嘬嘬嘬”地把大黑喊了过来。
大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酸枣,难得高冷一次,屁股冲着程舟,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岗位。
“拉就拉吧,又吃不死,”程舟说,毫不犹豫地把酸枣扔进了自己嘴里。
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可她只咬了一下,就呸呸呸全吐了出来,“肯定是坏了,正常的酸味不是这样的。”
“什么?”路过的程秋月好奇地问。
程秋月也从地上拿起个酸枣品尝,她毫无障碍地咽了下去,“我吃着还行呀,没坏吧?”
几个奋力去核的人也尝了尝,都说没问题,弄得他们两个也不自信了起来。
食品安全可不是小事,要是真用坏了的原材料砸了厂里的招牌,那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为了保险起见,程舟还是决定把这批酸枣处理了,重新去采摘新的回来。
她太过信任这些婶娘们了,同时也对老一辈的节俭没有深刻的认识。
第一批饮料出完货的第三天,程明接了个电话,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家餐厅老板说有顾客喝了酸枣汁后拉肚子,闹肠胃病,已经去医院住院了。
顾客是个厉害人物,直接一个电话给举报了,有关部门来查了四五轮,最终锁定了瓶装的酸枣汁。
老板说现在在派出所,让他赶紧过来,商量一下这事怎么解决。
得知消息的程舟也愣住了。
现在还没到该哭的时候,有发愁的功夫,不如赶紧想想要怎么处理。
这要真的出事,把厂卖了都不够赔的。
她安慰完程明,又在心底安慰自己,“我和你一起去吧。”
“可能要去医院,你这小身板,万一起冲突也只有挨揍的份,我叫上金龙就行,在家等消息吧。”程明勉强打起精神,但还是腿软的不行,这算是厂子成立以来遭遇过的最大的危机了。
程舟看着正在忙碌的大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好几圈,为了不引起注意,默默离开了。
她并没有回村委会,而是去了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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