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现在多需要真心实意地笑一场。
楼下情侣亲热的模样终于被保安的手电筒照亮,男孩子穿了一件伦敦男孩的假货短袖,身后反光的雄鹰展翅下赫然写着“BOI”三个字母,女孩儿穿着珠片裙,整个人犹如闪亮的灯球。
路灯下,BOI带着灯球落荒而逃。
手里的易拉罐空了,时应收起手机,回了句“别打字了早点睡吧”,也对着天上的云遮月叹了口气。
回到半山定居是八月,待程思敏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九月底。时间已到秋分,但半山酷热的暑气仍然势头正猛。
一大早,鸟刚叫,程思敏就在高低床的上床上被热醒了。
她穿着后背破洞的大背心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伸手抹了一把脖子,全是汗,再支着头往床下一看,睡前正在摇头吹风的电扇早就停了。
窗外是个沉闷的阴天,看起来有点要下雨的意思,空气凝滞,一丝风都没有。
就连这些天睡在她下铺的贝贝也嫌热,早就跑到木沙发上乘凉去了。
程思敏昨晚打游戏打到两点钟才睡,这会儿头昏脑涨,完全没睡够,踢开身上盖着的毛巾被,她将汗津津的背心从肚脐眼下处撩起来,让胸以下的小腹完全暴露子空气中散热,闭着眼睛摩挲着枕头下面的风扇遥控器,对着空中一通乱按。
遥控器没作用,才想起前几天物业群中似乎有通知,黄河苑近期电路大检修,看来是今天。
程思敏愁眉苦脸地在床缝里掏出一把蒲扇朝着自己狂扇。
扇着扇着,她口渴难耐,不得不从凉席上爬起来喝水,等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程思敏算是彻底清醒了,打开冰箱瞅着冷冻室内正在化水的五斤牛肉发蒙。
肉本来是她昨天买来预备分三次卤着吃的,近期置办完厨具后,每天中午起床她都给自己和贝贝做饭。以前上班没时间,贝贝吃狗粮,她吃预制菜,现在闲工夫多,她最大的盼头就是每天都变着花样给自己做美食。
多亏网上的教学视频,学了半个月,现在她已经会做了不少快手菜。
今天碰巧有五斤牛肉要处理,她决定挑战高阶的烹饪技巧,剁馅做饺子。正好时间也合适,她终于可以去一趟她上个月就想逛的早市。
说干就干,程思敏冲了个凉水澡,顺手把自己的背心洗出来挂在阳台的晾衣架,换上外出的衣服。
窗外天色刚刚大亮,贝贝连眼睛都没睁开,程思敏已经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开始下楼梯。
早市上熙熙攘攘,程思敏边逛边吃,半山初秋的太阳特别毒辣,即便是阴天,紫外线也强,所有骑着电动车的行人们都全副武装,除了防晒帽外程思敏还戴着冰袖,和周遭摩肩接踵的拥挤人群浑然一体。
油条豆腐脑装在肚子里,白萝卜洋葱土鸡蛋挂在车把上。
三百米的早市从头走到尾,程思敏满载而归,除了做饺子的新鲜食材外,她还在两元店里买了几个盛醋汁的玻璃小碗。
走到那颗她曾经刻过字的大杨树下,程思敏特意停下车往上看了看,不过街景地图的拍摄素材不是实时更新,如今程思敏极目仰望,只能看到两米处的树干处又长出一小束分支,细枝上布满翠绿色的树叶,把树皮上的瘢痕遮得严严实实。
骑着小电驴一溜烟回到黄河苑,取了两个快递,小区还没来电,程思敏又吭哧吭哧拎着蔬菜爬上十二楼。
进门先给狗子做饭,西蓝花,红薯,牛肉码在不锈钢小盆上蒸锅。剩下的牛肉分成两份,一份预备焯水后用八角大料桂皮香叶卤起来,另一半切碎了用刀剁。
和面,调馅,擀皮,每一个步骤,程思敏几乎都是水多了放面,盐多了放肉,等到她将所有包饺子的材料都预备好,半袋面没了,卤牛肉的肉也都变成了肉馅,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致命的错误。
面多了,馅更多,她今天这顿饭至少能包两百个饺子。
自己做的饺子就算冷冻起来也顶多能保存一两周,这么多饺子,她在质保期之前再怎么吃也吃不完。更重要的是,牛肉多贵,这些材料至少花了她三百块。
一想到不仅浪费了食物,钱还会打水漂,程思敏的心好像在滴血。
第17章你是我的第二杯半价
微信新消息来提醒时时应正戴着草帽蹲在葡萄园里摘葡萄。
同样蹲在不远处摘葡萄的还有赤霞酒庄的赵老板。
上个月提出合作的方案后,赵老板又几次编辑过邀约短信发送给时应,但时应都是已读不回。就在他以为这件事会石沉大海后,月初时应突然毫无预兆地现身酒庄,同时还带着几万块给他救急的工钱。
从那天起,时应每天一早过来上班,晚上大多数时间也不回家,通宵在酒庄的办公室内解读近些年国家对葡萄酒产业的政策和支持。
上一周,时应才把酒庄过期的质检和商标跑下来。
本来这几天中阿博览会在西城省会开幕,他想带着酒庄的名片去碰碰机会,但天气突变,半山紧接而来会有三天的暴雨,酒庄内的葡萄需要抢收,时应从昨天开始就跟着采摘的工人在葡萄园内作业。
现阶段酒庄经营不善,他和老赵一样,一个人顶三个用,什么杂活都干。
老赵的酒庄做干红,葡萄品种以赤霞珠居多,也配有一定规模的品丽,蛇龙,马瑟兰。这些葡萄不像黑皮诺皮薄易损,贺兰山脚下还有不少更大规模的葡萄种植园为大品牌常年供货,都在采用现代化机械采摘的方式。
但老赵在这方面一直守死理,他认为机械采摘靠摇晃葡萄藤来打落果实,酿造的葡萄酒始终有异味,所以直到现在还在对自己的葡萄使用更贵价,更费事的人工采摘。
昨天工人们两班倒开着led探照灯摘了一夜,今天还是同样的高强度工作。时应夜里干到最后一班工人离开,今早在办公室打了个盹,这会儿又跟着上午的工人一起作业。
葡萄摘下后易氧化,时间就是金钱,采收后的装箱和运输都要极其迅速,用以保证新鲜度。
汗水顺着额发融进眼睫,时应眨了眨眼,很快,汗水迷蒙虹膜让他视线模糊。
在桶里又扔下两串葡萄,时应抬起胳膊用手肘蹭了一下眼睛,没成想他不蹭还好,衣料刚顺着眼睛带过去,他就被衣服上附着的灰尘迷着眼了。
右眼被杀得生疼,时应暂时搁下园艺剪,刚摘下草帽准备上手,眼前被递来了一瓶刚拧开盖子的纯净水。
“别揉,先拿水冲冲。”老赵无不感慨地蹲在时应的旁边,接着摘他这一拢的葡萄藤。听到时应兜里的手机响,还叫他不用急,先看手机处理消息。
短短一个月,老赵对时应的态度已经完成了从连蒙带骗到十分欣赏的质变。
这孩子有活是真干,一点也不像他认知中好吃懒做的富二代。再者时应总是无偿在酒庄加班,来的比鸡早,走得比驴晚,在时应的身上,他甚至还看出了些自己年轻时挑灯夜读学习葡萄酒酿造的影子。
他对时应这个小伙伴是真满意,以为时应是真心看好他的酒,跟他两股绳往一处拧。
哪里知道时应之所以会跑来上班,完全是因为他手机里那些破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