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师,若是您想有人陪着饮酒,或是问些齐州府的风土人情,还是学生坐近些吧。”
陆梁说着就往前走,陆英虽然越发厌烦他,可此时开口却也算是给她解了围,她便没再动作,可周遭的气氛却有些古怪,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梁身上。
她看了眼身边市舶司提举王春。
此人主管齐州府的商户,是陆英最相熟的官员,为人知情识趣得很。
“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春满脸敬服:“咱们不过是羡慕罢了,虽然在座各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谁敢在少师面前这般说话?”
他说着朝陆英拱手,“也只有陆家人才有这个底气了。”
这也是为何陆梁一个白身,又无半分能耐,众人仍旧对他十分和善的原因,他们给的是虞无疾面子,对方都已经住进了陆家,显然是对陆家十分看重的,身为陆家长孙,陆梁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若非陆英自己真的有本事,他们其实更愿意亲近陆梁。
陆英听出了弦外之音,只觉可笑,她费尽心思,金银大笔大笔地送出去,才能为陆家挣到的地位,虞无疾一个举动就可以。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不过也无妨,等她打通那条商路,握住大周和番邦的唯一陆上通道,那今日虞无疾有的,她也都会有。
“大姑娘,令兄可愿来市舶司任职?”
王春斟酌着开口,先前只觉得陆梁此人猖狂自负,难以成事,可他当着齐州府那么多官员的面就敢替虞无疾做主,可见是真的被看重。
他倒不如率先卖个好。
陆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懒得理会,正要让他自己去问陆梁,沉默了许久的虞无疾却在此时开了口:“拖出去。”
语气是惯常的疏懒,却带着明显的不耐,听得众人纷纷抬眸,却刚好瞧见两个府卫上前,将已经走到了虞无疾面前的陆梁架着胳膊就往外头拖。
动作粗鲁,毫不客气。
陆梁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懵了片刻才回神,刚才明明虞无疾对他很是和善的,他为了拉进关系,还特意提起了陆夫人,可这人怎么忽然间就翻脸了?
还是这般不体面的方式。
“少师,学生错在何处啊?陆英,为我求情啊,陆英……”
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王春呆愣在原地,看着陆梁离开的方向似是很不可思议:“怎么会……少师不是很看重陆家人吗,大姑娘你和陆大公子……”
他困惑转头,却瞧见陆英已经在虞无疾身边坐下了,男人正给她夹菜,虽然神情看起来和平常接见官员时没什么不同,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那眼神……对,就是眼神不一样!
提举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自己错在了何处。
虞无疾这哪里是因为陆家而善待陆英,明明是因为陆英而善待陆家啊。
他竟弄错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懊恼不已,陆英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想着要离远一些,结果还是过来了。
为了遮掩心里的不情愿,她随意找了个话题,“少师不喜欢大堂兄?”
“陆姑娘别怪我说话直,”不等虞无疾说话,单达先开了口,挡着齐州府众官员的面,他明目张胆地往虞无疾的酒壶里兑水,“那种脾性,谁喜欢?我刚才听茶马司的赵提举说,先前咱们没来的时候,他竟要考校赵提举,问他懂不懂马,说要给他指教指教,给赵提举气的脸都黑了。”
陆英侧了下头,虽说她没将此人当成是自家人,可还是有种让人窒息的丢人感。
“你是你,他是他,没人混为一谈。”
虞无疾淡淡开口,见单达换个酒撒了满桌子,抬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别折腾了,剿匪期间,都不准碰酒。”
单达连连点头:“对对对,剿匪更重要,答谢宴也不一定非得喝……”
说着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人都让拖出去了,这还算答谢宴吗?要不我再把人拖回来?”
虞无疾没理他,只看着陆英:“我以为他是来探望你的,没想到给你添了堵。”
刚才迟迟没说话,也是想看陆英想不想饶过陆梁,但陆英没开口,他也就不用留情面了。
他用自己那双没用过的筷子一点点将陆英的碟子堆满,“给你赔罪。”
“这等小事,何须放在心上?”
陆英摇了摇头,看着那一碟子菜有些头皮发麻,这不是在陆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虞无疾这举动会被人误会的。
她其实很乐意借着虞无疾的势更进一步,哪怕只是狐假虎威,只要好处到手就行,可她忌惮的是,自己会真的在心里依靠他,就如同那天晚上带着陆承业离开却被堵住的时候一样。
而这种长辈似的照顾,会让她那种错觉越来越重。
对方可以是工具,但不能是依赖。
她放下了筷子:“少师,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好像有人来我铺子里卖过一幅山里的图册,我这就让人下山去找一找。”
虞无疾看着她碟子里没吃多少的菜,“不着急,吃完饭再去。”
陆英却顺势起身,“不敢耽误剿匪大事,少师助我良多,我总要回报一二,少师且等我的好消息。”
她见礼退下,虞无疾没再阻拦,单达忍不住感慨起来:“这陆姑娘和陆家人还真不一样,我瞧旁人都只想着从主子你身上讨些东西,她倒是上赶着要给你,怪不得主子你看她顺眼。”
虞无疾没开口,只有唇边惯有的浅笑淡了下去,陆英的确不一样,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对方这幅样子顺眼。
回报……算得这么清楚做什么呢?
想起这几日的忙碌,他皱了下眉头,是不是因为几天没见,所以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