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李越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睛胀得酸疼,却不舍得眨一下。现在看一眼,少一眼,一别永年,谁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次?
接待员:“客人,还退……退包厢吗?”
我:“退。”
我在郭文诺那份折叠的合约里面多塞了一张纸,那是我在李越离开后,用最后的一分钟写下的,希望他能早点发现。
纸上的内容如下:
杀了我,不要问为什么。
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能活,或许我也能活。
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我。
郭文诺,你能做到吧?
我等你。(看完就烧掉吧)
——商河。
--------------------
烦人的是,郭文诺并没有照我的话做。
打从我写下那张纸条到现在,都过了两个月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每天不是跟“我”絮叨往事,就是带“我”到处吃吃喝喝,还买了一堆玩偶送“我”。
世界之源极其讨厌拥挤的环境,对着这堆奇形怪状的玩偶颇有微词,甚至背着郭文诺把东西扔到街角的垃圾桶里,嘴上撒谎说出门不小心弄丢了。但这么一来,郭文诺送的玩偶就更多了,它根本扔不完。
我深觉,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世界之源没有味觉,无论郭文诺准备了什么菜色,到它这里,味同嚼蜡。可是我之前每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现在越吃越少,郭文诺自然察觉不对劲。于是,他故意每顿饭添上一道刘姨的特制菜,声称是我的最爱。
天晓得刘姨的特质菜有多难吃,又苦又辣还带酸!世界之源懒得记一个路人甲(我)的细节,虽然尝不出酸甜苦咸,但它有痛觉,这辣味反倒让它觉得新奇。因此,它次次将盘子清空,还赞不绝口,从那之后郭文诺经常在饭桌上走神。
后来某一天,郭文诺说要在家门口种棵树、养些花,美化环境,还在网上预订了小雏菊和满天星的种子。世界之源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从来没有关注过。
可是,我清楚记得,郭文诺连花苗和杂草都分不清,平时也不在意屋里盆栽的死活,他和种树养花应当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直到树运送来的那一天,我才看出了门道。
这是一棵银杏树,无论是枝干整体的偏向,还是树身的凹凸缺口,都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叶子黄点,再挂个小木牌……嗯?呃!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我家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不就长这样吗!
现在接近盛夏,银杏树的树叶是绿色,所以我才没立刻认出来。但当微风穿过叶间,发出“簌簌”响声,那遍地金黄的院落仿佛出现在眼前,勾起无尽的回忆。
郭文诺鼓捣了一整天,才搞得像模像样。这棵树承载着我的童年以及我和郭文诺生活的点点滴滴,但世界之源不知,它只觉得这棵树太占地方。
因此,当郭文诺倚着树,向“我”展示他的劳动成果时,本该满面欣喜的“我”却皱着眉说:“这树从哪儿弄来的?看着就烦。”
郭文诺恍若当头一棒,眼底的失望一闪而逝,轻声说:“老家送来的,你不喜欢就算了。”
它:“嗯,明天找人移掉吧。”
郭文诺勉强调动脸上的肌肉笑了笑,说:“不用等到明天,我来吧。”
它:“你一个人怎么……”
话未落,他抡起斧头,发狠朝树砍去,“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砍仇人的头一般,砍得人心里发怵。树的缺口越来越大,最后“吱呀”一声,那好好的树便失了生机,轰然倒地,只剩下骇人的树桩。
那一刻,郭文诺如释重负,幽幽盯着“我”的脖子说:“多余的东西,我都会帮你解决的。”
我默默回应着:好。
这场隔空对话,总算达成了。
世界之源只觉得郭文诺是个十足的深井冰,不定期发癫的那种,它不想再陪他“过家家”,所以联系了乔艳敏,希望她能以治疗为由,尽快把它带离这里。待李越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它再回来也不迟。
两天后,他们的方案如约施行,金属手环再次发挥作用,响个不停。
我看戏吐槽:原来这东西是可控的啊,真够方便的。
它面上假装心痛难忍,捂着心口处,在客厅里虚弱地喊着:“阿诺……阿诺!”
郭文诺慢悠悠进屋,表情冷漠至极,但说出的话又让人挑不出毛病,“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很难看。”
它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要灵魂出窍似的,答道:“心……心脏疼。”
郭文诺听后立马将人抱在怀里,像往常那样掏出救心丸,递到“我”嘴边,但是“我”犹豫半天没有吃。
郭文诺:“药是拿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它:“e……”
郭文诺:“难道是怕我给你下毒吗?”
它:“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干。”
郭文诺表示理解,但他去厨房倒水的时候,世界之源还是偷偷把救心丸扔了。接着,在他往回走时,它故意做了一个吃药的假动作,然后接过他给的水杯,一饮而尽。
郭文诺:“药效没那么快,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它虚弱地靠在沙发上,点头表示赞成。但是等了十多分钟,郭文诺才出现。
它:“怎么去了那么久?”
郭文诺:“乔医生来了电话,说她最近正好在黑市义诊,能顺道来一趟,已经在路上了。你好些了吗?要是实在疼得厉害,我们就去医院,不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