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的视线落在明无月的身上打量,依稀还能见得她脸上留下的昨日的掌印。
景宁帝先开口问道:“听闻你昨日同公主起了争执?”
起争执?若真要说,确实也是起了争执。
只是说她单方面挨了一巴掌而已。
若是认下
同公主起争执,景宁帝怎可能轻易放过她。
明无月想了片刻,而后道:“是奴婢愚钝,昨日公主寻奴问话,奴嘴笨,答不上话便惹了公主不快。”
“哦?是这样吗。”景宁帝盯着她问,“可是朕怎么听华元说,是你先甩了脸子给她看呢?”
明无月猛然抬头看向了华元,似没想到她竟能这般颠倒黑白。
她甩脸子给她看?她嫌自己个儿活得太长了吗。
明无月马上道:“公主冤枉奴婢啊,许是奴婢答不上公主的话,便让公主误会奴婢了!奴婢若胆敢生出不敬之心的,天打雷劈啊。”
虽声声奴婢,看着诚惶诚恐至极,可这语气听着却不卑不亢,几句话就正名真身,将“甩脸子”这口黑锅解释了清楚。
景宁帝看着她许久不曾言语,也不知是信没信她的话。
可上位的淑妃却先在这时候开了口,她幽幽道:“你这孩子急些什么,不过问你两句话,便吓成了这幅样子,我们左右不过问你两句话,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上了板子审你呢。”
淑妃说起话来,语气悠悠,声音婉转动听,乍一听像是在缓解气氛,安慰明无月,可实则不过是在说她胆量太小,做贼心虚。
若是常人或真会叫她这话绕进去,但明无月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他们口中一句轻飘飘的“甩脸子”,若在她身上被证实的话,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她到时候的境地会如何难堪?
这是已经危机到了她性命的事情,可在她的口中,却不过是简单问话?
谁家好人简单问话,上来就给你问这样的话。
她将他们泼来的脏水甩干净,捍卫自己的人身,她倒反过来说是你不经吓,亦有指她做贼心虚之意。
从前看淑妃模样,以为是个好些说话的,果然,在这深宫之中,人不可貌相。
若是生性单纯,又是如何爬到如今这样的位置。
尤其是在看清陈之钰这人之后,她更是深谙此理。
只不过,陈之钰待她,没什么坏心思。
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相较于华元那样的人来说,淑妃这样的人,看着倒更可怕些。
“娘娘这话便是冤枉奴婢了,毕竟说,同公主攀扯这事,奴婢绝不会做,也承担不起其间后果。”
碰上了华元这样的疯子,她害怕,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或是不想明无月竟然还敢去反驳,淑妃表情霎时凝固,可还不待她发作,景宁帝就先开了口。
“你说得不错,这后果,你确实承担不起,谅你也没这个胆量。”
不知是不是明无月的错觉,竟觉景宁帝看着还比淑妃要更和善先,不说旁的,至少也不棉里藏刀,笑着去给人下刀子。
华元急道:“父皇!你这是不给儿臣做主了吗,皇兄一定是为了这个贱婢”
话为说完,就叫景宁帝打断,“好了!一国公主,张口闭口便全是粗言粗语,如何使得!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皇兄害你,他可能做出来这些事情吗!”
他又道:“看条狗被杀都能叫吓个半死,你说他做出这样的事来?父皇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但也不可去说这样的谎话。往些时候,朕叫人过来给你送些东西,你也莫要再继续气下去了,这事纠缠下去对你没有好处,你自己越是提起,旁人越是忘记不掉,明白吗?”
景宁帝头一回对华元这般急言,明无月明白,其实景宁帝此番话确实不错,若华元自己越是不肯放过这件事情,这事便也越是没完没了,可就让她咽下这口恶气,显然是不大可能。
果不其然,华元还想再闹,好再是被一旁的淑妃拉住。
“好了,你父皇是疼你才这样说,听你父皇的话,不要再闹腾了。”
华元没法,两人都这样说了,她又还能说些什么呢?都怪那陈之钰平日里头太会做戏,现下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什么叫他没胆子做那样的事情?他可是连人都敢说。
可是就算她将那桩年深岁久的事情抖落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她说的话呢?
她不再争,扭头愤愤进了里殿。
华元走后,这处便没再那么闹哄。
景宁帝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明无月的身上,他的面容冷然,依稀间可见得同和陈之钰有几分相像,但同陈之钰不一样的是,他的脸更叫肃然威严,一举一动之间,皆是压迫。
众人不可察觉的是,那微微眯起的眼中,却带了几分欣赏之意。
虽看着是只耗子,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曾方寸大乱,说起话来倒也算是有理有据,没得去丢脸现世,便已经是很好了。
景宁帝手指轻扣桌面,旁的人也揣测不到他的心思。
明无月被他盯着,只觉气息难喘,掌心都不自觉沁出冷汗。
还是淑妃先开了口,“方听萱晨说,你和殿下干系好像是不错?”
她看明无月似有的戒备之意,便起了身朝她走去,她抓起了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似是在安抚她那略为紧绷的情绪。
她笑得柔善,脸上的微笑,和手上的动作,都是极得体的仪态,她道:“你莫要怕,我不过随意问个几句罢了,毕竟说这些年里头,也不见得阿钰身边跟着什么宫女姑娘的,从前的时候,也一直都是文序跟他身边,倒是不想,你来了之后,便也跟得这样勤快了。这也没得旁人,你便同我说说,也不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