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透透气。”沈赫行坐到她旁边,背靠着围栏,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方寓宁把书放到面前的石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他。
沈赫行看上去似乎很累,不过不是身体上的那种累,有点像心累。
但相同的,每次他露出这种疲惫的神态,都很有成熟男人的氛围。就像一座矗立多年的青山,棱角分明且沉稳。
沈赫行小憩了一会儿,复又睁开眼睛,他瞥了眼方寓宁的考研资料,上面零零散散记了些笔记。
“你这写的记忆口诀吗?”他念道,“单身大伯包……”
沈赫行突然止了声,方寓宁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师兄别看!”
可为时已晚,沈赫行那优秀的大脑,甚至已经把口诀背了下来。
那句口诀是——单身大伯包养普京。
单身大伯包养普京。
这句话指的是医院获得性肺炎的常见致病菌,包括铜绿假单胞菌、大肠杆菌、肺炎克雷伯杆菌、鲍曼不动杆菌、金黄葡萄球菌等。
医学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杂,很多老师和同学都会编口诀来方便记忆,有些口诀很正常,有些口诀则非常狂野。
方寓宁都快崩溃了,当初看课记笔记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最后才决定用铅笔写下这一句,为的就是考完研以后还能擦掉,主打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
结果呢?像肾炎分类的“一型抗膜线条样”和抗结核药的“一周以后练听力”之类的正常口诀那么多,为什么沈赫行偏偏就看到了那一句?
为!什!么!
她生无可恋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沈赫行唇角上扬,表情变化倒是不大,但他时不时颤动的肩膀瞬间暴露了他笑得很开心的事实。
“师兄,”方寓宁欲哭无泪地望着眼前景色,“你别笑了,我人都要碎了。”
“什么碎不碎的,别说傻话。”沈赫行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下。
方寓宁瞧他一眼:“师兄,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流行用语。”
沈赫行显然对这句话有点反应,他倾身靠近:“‘你们年轻人’,我很老吗?”
方寓宁立马改了口风,她做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你不老,你是成熟。”
沈赫行又被她逗笑,他想起方寓宁刚来时紧绷拘束的样子,心道她终于在他面前活泼起来了。
活泼可爱的方寓宁很有治愈人心的功能,沈赫行明显放松下来,他问:“你吃午饭没有?”
方寓宁:“吃了呀,师兄你还没吃吗?”
沈赫行淡笑着摇摇头,方寓宁道:“你怎么不吃呢?做医生本来就容易胃不好,手术日就算了,非手术日就得规律点吃饭啊。”
“那我现在吃。”沈赫行拿出手机点外卖,顺便问她,“要喝奶茶吗?”
“不喝,上午才喝了。师兄你什么都不要给我点,我这才上班一个月,都胖两斤了。”
自从来医院实习,经常这个老师请吃饭,那个师兄点奶茶,而且吃外卖频率极速上升,方寓宁明显感觉脸上肉有增加。
她用余光看沈赫行,心想他怎么能在这么高压的工作环境下还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沈赫行也在看她,不过不是悄悄看,而是光明正大地看,但是他的目光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你不胖。”他说道。
“现在是还不胖,”方寓宁撑着脸说,“但是一个月长两斤,这个速度就很吓人了,等到年底我就胖十四斤了。”
沈赫行失笑:“没有这么算的。”
他手机震动了下,响起消息提示的声音,他低头一看,面色蓦地沉了下来,周身气压瞬间紧张,方才还轻松愉悦的表情此刻却阴翳非常。
方寓宁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他这副模样,喉头一动便噤了声。
沈赫行收起手机,发现方寓宁一脸担忧,温声安抚道:“没事,你好好复习,我回病房了。”
方寓宁目送着他离开,心中浮现出不解,现在明明还不到下午的上班时间,而且也不该他值班,干嘛要回病房?
对了!值班!
方寓宁眉头皱起更加疑惑,沈赫行昨晚才值了夜班,按道理他今天中午就能下班回家休息了,为什么他还要待在医院不回去?
她的疑惑在几天后得到了解答,这天,方寓宁刚走到护士站,就听见有人在说什么“喜欢他”、“投诉”之类的话。
方寓宁不明所以,查完房后抓住丁德行问:“丁师兄,谁被投诉了?”
“唉,”丁德行抓了抓头发,显然也很不爽,“你沈师兄被投诉了。”
“啊?”方寓宁一脸惊诧,沈赫行对病人那么负责,还很有耐心,从不对病人发脾气,怎么会被投诉?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丁德行紧接着说:“有个女病人追他,天天在那儿作天作地要你师兄去看他,这怎么可能?手术不上了?其他病人不管了?那个病人要求没得到满足,一出院就马上把你师兄投诉了。”
“怎么能这样!”方寓宁气愤极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医院会处罚师兄吗?”
丁德行苦着脸:“不好说,不过这件事不是你师兄的错,医院应该不会太过分。”
因着这件事,晚上沈赫行也没出现,而是托丁德行帮忙,带方寓宁去病理科工作。
然而,这件事的影响远不止如此,晚上回到宿舍,贺弥道:“宁宁,你师兄出事了。”
“我知道。”方寓宁放下书包,小脸带着气。
“嗯?你知道你师兄被网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