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眠月衣袖,拼命摇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要不是知音铃另一端气息突然消失了,我,我……”
眠月任由她摇晃着,喃喃道:“她也没告诉我啊……”
长熙住了手,默然盯那枯荷一阵儿,忽将手一抬,颤声念诀,霎时四下金光灿灿,那双金锤现于她手中。
“树下捣灵药,世间百病消!”
一弧光自天穹垂下,落入那枝枯荷之中。只见那枯荷顿时散出耀眼光芒,宛若日光浴真金。
可是不过片时,那枯荷便渐渐暗了下去,任那弧金光如何源源不断注入其中,再无任何反应。
这便是长熙的天命神术——一种极强大的疗愈类神术。只可惜,再强大的疗愈类功法,也只是限于“疗愈”,终究救不得魂飞魄散的空壳。
巫族那功法,虽叫做“还魂术”,甚至补得了云川的神根,到底也不能真的“还魂”呢。
这样持续运转本就没怎么钻研过的天命神术,长熙很快便有些吃不消。她咬紧牙关,拼命支撑,那弧金光仍不免越来越细,越来越暗,直到彻底断掉。
不该如此,不能如此的……
连那双金锤也暗淡了。
枯荷仍是静静卧在那里,仿佛从来不曾鲜活地立在二人面前,嬉笑打闹,活蹦乱跳。
“我说等你飞升上神那天告诉你我的天命神术,现在我提前告诉你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那五篮天月桂还没还你呢,你不要了吗?”
“你说,你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却怎么忍心就这样扔下我们!”
“你快醒过来啊……”
长熙眼眶鼻尖通红,不甘心地拍着那石桌。枯荷在身不由己的震颤中从刀上滚下,干枯的花瓣划过桌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月兔君,”眠月出言阻止,“不要这样。”
置若罔闻。
眠月微微蹙眉:“你要去母空间吗?”
长熙停了手,缓缓握成拳,声音中似隐隐带了些哭腔,却拼命掩住,音调变得颇为古怪:“去什么去啊,昭昭都没了!”
眠月道:“广寒君还在那边等你。”
听得“广寒君”三字,长熙顿时安静下来,怔怔然低头,目光无意识落在石桌上。
气氛凝滞片刻,最终听得一叹。
长熙默然抬起手看看腕上那只知音铃,又看看桌上那大刀旁与她腕上一般无二的知音铃,闭目扶额,又一叹,掉头离开。
与烟月小筑极相似的院落空荡荡的,仿佛与那枝枯荷一般被抽干了魂魄。
眠月也起身,将那枝枯荷小心收好,又拿起蜜糕来,想了想,将那只知音铃系在了刀柄一端——与那块干巴巴的姜一起,也收了起来。
说来也怪,蜜糕作为极品神器,沐昭旧日里也时常使用,竟然至今未能孕化出器灵。
至于凤凰君……眠月眸中蒙蒙一片,倒映灰暗天穹。
知她无虞,便应知足了。
天界不过是少了位最寻常之人,除相关几人外自然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焚灵灯一事一传,更是汹涌如潮,铺天盖地,将其余所有事都淹没。
天君自也听得了此事,很是吃了一惊,她如何也料不到这关乎三界生灵存亡的禁忌之物竟然在南烨手中。她曾以为的最不可能与此事有关联的两人,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凑齐了。
只数日过去,焚灵灯一事便传至妖界,相应的天地将倾之事也沸沸扬扬。惶惶不安的情绪笼罩两界,如挥之不去的阴影。
所有人都明白,焚灵灯能承载的人必定有限,断然不能将三界生灵全部救出去。
大多数神祇还算镇定,从察觉到这天地间灵气越发紊乱不见好转之时起,她们便已有了些心理准备。顶多是刚听闻天地当真要倾塌,难免惊奇,不过碌碌一世,生或者死,好像并不能掀起太多心绪了。仙君妖君们反应稍大些,毕竟这长生乃是拼尽全力才得来,如今听闻难逃一死,难免有些惶然。
不过无论仙也好妖也好,虽讨论得厉害,大多也不见得非要去争个什么。当她们还在凡间之时,大抵确实是畏死的,可到如今活过漫长岁月,对死亡的畏惧早已消磨得所剩无几,非要说惶恐源于何处,大概几乎也就是那一点对自己万般辛苦得来之物的执念罢了。
如此便随缘好了。多数人如此想着。
眠月又闭关了。
近期只要出门,必然能听见些相关讨论。眠月不愿听,一听便总是想起沐昭,于是心神不宁,一片怅然。
如今不是她该悲伤的时候。
妖界由知晴驭使除祟剑,若扶樾不走那便由她驭使炼辰鼎,可是人间的悲天印谁去驭使?
此等神物驭使起来必然极凶险,谁能去,谁愿去?眠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不过还有一段时日足够她去考虑,她便暂时放下此事,又全心全意开始修习那防御类功法,困乏时便换作完善闲月枕山曲,如此交替,竟真不觉疲累。
不过多了个素雪曲,这完善之路反而顺畅了许多。想来是温风曲、素雪曲、灵寿曲三曲虽看似差异极大,到底传自一脉。从温风曲直接转至灵寿曲中总缺了什么,未能连贯,直到添了这素雪曲,才算完整,自然顺畅。
集瑟君三传承和一念阴阳术核心奥义的闲月枕山曲威力明显又增长一大截,此事总算了结。眠月垂眸看着那案上完完整整的曲谱,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疲乏。
原来神力中的天劫之力也被她分离出来转移到了新的本源神力中。她本想将原本的神力整个炼化进神根,不料两股神力似乎极相似,偏偏那毫厘之差使得此一过程凶险到难以预测,眠月考量再三,终于还是选择放弃。云川当初所言非虚,她也遇上了这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