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杯子,手掌按在胸口处拍了拍,胸腔内传来的震动逐渐平缓下来。”因为剧烈的咳嗽,我不得不中断了说话,夏油杰在我的眼神威胁下保持沉默,给我递了一杯水。
“我可惜的是你啊,是我的杰鸭鸭。”
身体真差,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威胁到他。
夏油杰在听到这个回答时,眼角低垂,眼眸里蓄了一层不清不楚的软。他似乎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但随即又意识到不能在病房里吸烟,又塞了回去。
“因为杀了他们,我的杰鸭鸭再也不能当咒术师了。”
被虐待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何其无辜,她们被残害的双亲何其无辜,但是结束凶手性命的,不该是夏油杰。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我会成为最优秀的咒术师。
铃溪是弱者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这些话,在那件事之后,都不作数了。
我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一场专门针对夏油杰的阴谋,否则为什么会派他独自去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稀有的特级咒术师,被派去不知名山村祓除咒灵。那里根本就没有出现特级咒灵,有的只有愚昧无知的村民。
究竟是因为无知才变得愚昧,还是因为愚昧,所以拒绝对新事物的认知,从而变得更加无知呢
在我的高中时代,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夏油杰因为性格太正,容易剑走偏锋。
她打过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普通人的妻子出轨了,普通人要么果断离婚,要么也出轨报复,互相绿。
但是对于夏油杰这种太正的人,现心爱的妻子出轨了,极有可能做出杀掉对方和情夫的极端行为,因为对他来说,他守护的宝物脏了,他的世界观崩塌了。
我听得火大,当时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觉得她对他的偏见太重了。
我坚定地相信自己不会出轨,却没料想到他守护的世界,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压垮他心中全部的信念。
“即使不杀他们,我也不会再回高专了。”
夏油杰看着窗外,窗外就是高专的院校,青砖白墙,培养了他三年的地方。
他很久没来这里,这次回来这里,是为了救我。
我不是可惜他们我说了我不可惜他们咳咳咳
“况且,我不后悔杀了他们。”
不后悔。
他就是在告诉我,哪怕时光倒流,哪怕哆啦a梦不吝于借他时光机,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句话轻描淡写地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与世界抗衡对立的叛逆。
“好,你不后悔。”
密密麻麻的凉意从脚背上起来,我瞥见自己没穿鞋袜,卷起被子盖在了腿上。
还是冷。
“你不后悔屠村,那你后悔杀了叔叔阿姨吗”
不止是杀了他的父母,他也在那时将我和他,判处了无期徒刑。
窗口有白墙,床头有剪刀,天花板上有横梁,处处都足以成全我的寻死觅活。
相守的誓言变成笑话,恋人的名字变成手臂上洗不掉的诅咒,他的音容面貌,也变成了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每过一天,都胆颤心惊。
这次的沉默,不像往日一时的无言,像是要沉默到地老天荒,直到化成一块石为止。
在这十年漫长的时光里,压在我心里最重也最无处可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在我生日那天,杀了叔叔阿姨,你有后悔过吗”
没法和他吵,没法揍他,甚至连闹上一场,将心中的郁结和愤怒泄出去,都做不到。
“夏油杰,你后悔过吗”
我们都还活着,却成了世界上最无望的人。
他沉默了。
他很难回答,我也知道。
夏油杰大概是怕把我气到当场去世,半路改了对普通人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