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内心的想法托盘而出,慧安叹息:“额娘重情义,也不知弘昭是否能体会您这番慈母心肠。”
幼姝决意道:“我自不能让妇人之仁拖累了弘昭,若是他想争一争,若是惜败,即便流放砍头,我也要陪他一起,绝不会怨他半分。”
慧安:“额娘,我和你一样的,总归我们一家人是要在一起的。”
幼姝便笑了:“是啊,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是死,也不害怕了。”
慧安对朝中局势要远比幼姝熟悉的多,她细细分析:“眼下皇阿玛正值壮年,可立储一事朝中仍纷争不断,弘时虽是长子,可为人平庸愚钝,难当大任;弘昼,是个性子暴虐的,于朝政无意向,只一味的吃喝玩乐,皇阿玛都训斥过他好多次。”
说到这里,慧安不禁嘀咕了一句:“也不知裕嫔娘娘是怎么教养儿子的。”
幼姝摇头:“不,裕嫔并不蠢,她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弘昼少时,也是个机智聪慧的孩子,又是幼子,皇上也颇为宠爱。是从皇上即位以后,裕嫔,她是被前朝九龙夺嫡的惨烈给吓坏了,怕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条路,不图荣华富贵便图个平安,是以她便纵着儿子,把弘昼彻底养废了。”
“这样一来,弘昼也彻底没了夺嫡的希望,裕嫔也彻底被你皇阿玛给厌弃了。皇上虽不喜欢儿子觊觎皇位,但更讨厌儿子被养成无用之人。”
慧安了然,她继续说道:“那眼下,夺嫡有望的就是弘昭和弘历了。弘历机警圆滑,很是会结交拉拢大臣,他又会揣摩皇阿玛心思,颇得皇阿玛喜爱,这些,便是弘昭没有的了。”
幼姝心道,自然,没这点本事怎么能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乾隆大帝。
慧安客观的评价弟弟:“弘昭有的优点,也是弘历所没有的,弘昭务实肯干,勇于革新,谦虚内敛,脚踏实地。他二人皆是文武双全,于朝政都颇有见地,就看皇阿玛选择谁了。”
幼姝站起来,望向窗外,窗外微风拂过,掠过脸庞,感到轻柔的抚摸。
“不,不是皇上选择哪位皇子,是他想,让大清,接下来成为什么样的天下。”
朝中事务繁琐,如今又与外贸互通,更添许多事宜,胤禛日日都要在军机处和大臣们共商国事,这日,大学士鄂尔泰打开手中一封折子,上面的字竟触目惊心,一眼扫过去吓得他几乎拿不住,折子险些要掉到地上。
他的异样被大学士张廷玉看到了,两人自来不对付,张廷玉便凉凉的刺了一句:“鄂尔泰大人可是年老昏花,不能带兵打仗也就罢了,如今连看个奏折都拿不住了。”
鄂尔泰却一改往日与他斗嘴,面色凝重的思虑再三,将折子呈给了一旁的怡亲王胤祥,胤祥看了同样大惊失色,他看了一眼还在办公的隆科多,竟不知如何是好。
张廷玉见状便坐不住了,低着头凑过来:“上面写的什么,让我也看看。”
鄂尔泰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就知道凑热闹,哪儿凉快待那去!”
张廷玉不满,刚想张嘴骂他,就见到胤祥肃穆的站起身,整理衣衫,往内间走去面圣了。
他这一举动,让军机处的众大臣们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摸不着头脑,唯一知情的鄂尔泰更是三缄其口,沉默不语。
这下可把张廷玉急坏了,使劲抓着鄂尔泰问:“到底怎么了?是山东又旱灾了,还是倭寇又进犯沿海地区了?你怎么成了个闷葫芦?”
正在外间一片哗然混乱中,只听见内间里突然响起了茶杯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即传来胤禛的暴怒声。这下大臣们都不敢说话了,闭紧嘴巴回到座位上,装作无事发生。
苏培盛从内间出来,脸色不太好看,衣角处还有被茶水波及的污渍,“各位大臣们,皇上有请。”
大臣们很是忐忑的挨个走了进去,鄂尔泰、张廷玉和隆科多站在了第一排,张廷玉眼尖的看见了被砸在地上的折子,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走上前将折子捡了起来,打开翻阅。
这是一封告发大臣的折子,是纳喇氏的一位三品官的大臣,参汉人大臣查嗣庭。查嗣庭于康熙四十七年中进士,翰林院编修,庶吉士。查氏一门兄弟四人皆为进士出身,可谓是清贵的读书门第。雍正元年,查嗣庭由隆科多荐举,特令在内廷行走,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蔡珽又复荐举,授礼部左侍郎,加经廷讲官。
是以,查嗣庭是隆科多一派大臣,且官途顺畅,今年乡试,他任江西正考官。
考题第一题是“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第二题“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第三题“其旨远其辞文”;第四题“百室盈止妇子宁止”。
题目无害,可有心人便加以编篡,说试题中先有“正”,后有“止”字,便传说他以“维民所止”为题,此句出自《诗经·商颂·玄鸟》:“邦畿千里,维民所止。”
正,可不是一般的正字,是当今皇上的年号雍正的正,他查嗣庭先有“正”,后有“止”,是和居心?莫不成是想弑君!
这种荒谬的言论起先只是在江西有些苗头,也不知这话是从官场传到了民间,还是从民间传到了官场,总之,被他的死对头纳喇氏利用,狠狠参了他一本。
雍正本就忌惮汉人的博学多智,他推崇儒家文化,又嫉妒汉人文化深厚。尤其科举以来,入朝为官的汉人逐年增多,满族的八旗子弟却不思进取,朝中竟大半以上都是汉人,可是这是满人的天下!怎么能让汉人压过了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