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的尾音却稍稍扬着,男人眼底亦有疑光轻微闪烁。
沈兰蘅知道,此时此刻,沈兰蘅心中定是写满了疑惑。
他感到疑惑是应该的。
毕竟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做出让妻子替自己受罚、抄写经文之事。
于是他佯作无辜,蹙了蹙眉。
同妻声音温柔:“世子不记得了吗。昨天夜里,在祠堂之中,您说您身子不适,要妾身替您抄写那些经文。”
不可能。
沈兰蘅眼底疑色愈浓,追问道:
“酥衣,当真是我要我抄写的?”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金乌跳出昏黑的云层,于院落中撒下一片明媚清澈的影。微风徐徐拂过窗棂,将素白的纱帐吹得翻飞不止。
男人原本清浅的眸光中亦翻涌上一片讶异之色,他瞧着面前柔弱无辜的妻子,愈觉得这一切怪异到了极点。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有一种这具身子并不属于自己的错觉。
他总是莫名失去一些零碎的记忆,总是无缘无故地感到疲惫,甚至在入睡时本该处于某地,醒来时,却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同妻声音缓缓,宛若一道春风拂面。
“同妻,您怎么了?”
沈兰蘅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思量片刻,他终是犹豫地沉吟道:“酥衣,前些日子,我总是宿在我那里。”
沈兰蘅答:“是。”
“那我可曾发现,入夜后,我有何种异常?”
闻言,沈兰蘅一颗心“咯噔”一跳。
他顿时紧张地抬眸,恰见沈兰蘅目光灼灼,凝在他身上。
说也奇怪,他的目光并不似沈兰蘅那般凌厉,二人再度对视时,却让人平白生了几分不容搪塞的敬畏之感。
是了,沈兰蘅虽是性子温和的翩翩佳公子,却也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家主,罔论是沈兰蘅或是沈兰蘅,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是那矜贵无比的上位者。
那种不怒自威,是旁人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沈兰蘅抿了抿唇。
他忍住心中情绪,声音清婉:“异常……郎君这般说,妾身倒是想起来了。您入夜之后,好似变得与白日里不大一样。”
“有何不一样?”
同妻面露难色。
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柔怯的光,沈兰蘅目光软了软,连带着语气也温和下来。
他绕开身前的桌案,来到沈兰蘅面前,牵过他的手。
男人指尖微凉。
他掌心处却有些粗糙,沈兰蘅知道,这是对方常年来习武练剑所留下的老茧。
那厚茧轻覆于他的手背之上,无端令人感到一阵心安。
沈兰蘅垂眸,浓睫之下依稀有光影流动。
他温声,道:“不必怕,酥衣。有什么我都可以同我说。”
沈兰蘅刻意停顿了少时。
在这期间,他能够明显感受出来,对方正攥住他的右手在慢慢收紧。这一只手曾执起过千斤之重的长剑,保得了大凛守得了沈家,自然也能完完整整地护好他。
他刻意掩盖了沈兰蘅在自己身上施展的“罪行”。
罔论沈兰蘅再怎么温和善良,平日里再怎么护着他,可对方总归是个男人。
他断然不会接受自己的妻子曾与旁人翻云覆雨,哪怕两个人,用的是同一具身子。
同妻眉眼怯生生的,接着上头的话:
“便是……入了夜后,世子的性情会稍变一些,您总是要求妾去做一些很奇怪的事,而且,您总说您不是沈兰蘅,而是沈兰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