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含章不应,平南王妃又挪走视线,扯动唇角,露出一个尴尬而哀恸的笑。
“当初,是妾身将梁铮送到了永庆村。”
“妾身怀胎时,王爷戎装未解,请先生算卦,卜出我如育男胎、养在身旁,王爷不日定会命丧南疆……因此,王爷授意妾身,为孩子择一户人家,就此送养。”
“恰好管家是永庆村出身,又与梁婆婆为旧识,妾身便把孩子托付给了梁婆婆……”
平南王妃音量渐轻,近乎匆忙地补上一句解释:“妾身此番,并不是为给自己脱罪。殿下若因此对妾身心有怨言,妾身也责无旁贷。”
李含章始终不露声色地听着。
至此,才终于掀起眼帘,瞟了平南王妃一眼。
她面无表情,俏丽的眉眼履霜覆雪,叫人辨不出当下的情绪。
“那是为了什么?”她道。
“你今日来找本宫,是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平南王妃神色闪躲:“大年过后,王爷就要与妾身迁居南疆。妾身只是……”
李含章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人。
“你是想与梁铮相认?”
平南王妃微一蹙眉,嗫嚅道:“妾身、妾身不敢奢望他的原谅,只是,若妾身有生之年,还能听见他、听见他唤妾身一声……”
声音至此,渐渐平息。
悬而未脱的两字,始终没有出口。
李含章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深深吐息,勉强压制着此刻的心潮。
她似乎可以理解,又似乎无法理解。
平南王夫妇因卜卦而抛弃梁铮,她的生母因性别而抛弃她——何其相似,又何其荒谬。
她到底是比梁铮幸运的:至少,她不必被抛弃两次。
若梁铮被山匪绑走之时,平南王妃尚在府中,可会出手救他?
她不知道,也全然给不出猜测。
梁铮已经历如此,所有的假设都失去了意义。
李含章再睁开眼,仍将目光投向平南王妃的面庞。
她紧盯着这位面露愧疚的生母,慢慢地,眸中的复杂意味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如果……”她道,“如果梁铮愿意见你……”
“所有该说的话,你可否自己同他交代、对他有所解释?”
平南王妃闻言,双眼微亮:“妾身自然愿意!”
“大年之前,妾身每日申时都会前往大慈恩寺礼佛。如有机会,殿下可到那里与妾身见面。”
李含章淡淡点,将细指按上额侧。
她像是头疼得厉害,慢慢揉捏,黛眉也紧颦起来。
“本宫知道了。”
她下了逐客令:“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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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平南王妃后,李含章始终情绪低沉。
她趴在榻上,没了读书的兴致,只托着腮、凝神望向梁铮的软枕。
脑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