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鼎舟的理智不容许他在这时强出头,若坏了大事,他的一世英名便毁于一旦。
吕慕星闻言用力哼了一声,若不是此举太过女性化,申叔华也想这么做。
他真想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相信姜鼎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有时他还自以为是神机妙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你的意思是说,出了你的贼窟,你便无用武之地,跟个废人一样 ?”
申叔华故意采激将法,男人最不容许别人怀疑自身的能力,他这么说,那不啻是直说他认为姜鼎舟无能。
姜鼎舟手中的折扇摇动的速度不变,代表他并不受影响。申叔华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虽他多有长进,道行还是短少他一大截,大可不必在这种小枝节上与他计较。
吕慕星的修养便还不到家,别人轻微的挑拨,她便中招入壳,挺身而出为捍卫姜鼎舟的名誉而战。
“追本溯源还不是你自作孽,才会导致今日难以收拾的局面。为什么我们要替你担起这个责任,你要还有一点点的良知,便自己负荆请罪,去向你娘子儿子和爹娘忏悔。”
生平第一次,申叔华无法理直气壮地回嘴。吕慕星的每一字每一句针砭入里,狠狠地扎在他心口,包复罪恶感的硬壳让她刺破个小洞。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将他的苦怪在别人身上,不论是远因、近因,全是他所种下的果,这一点他得承认。
他的表情改变得如此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吕慕星见出击见效,立刻乘胜追击。
“若是知道错了,还不赶快去找你老婆儿子,这种事是没人可以代劳的。”
申叔华被心中的愧疚折腾得忘了为何而来,恍恍惚惚地转身出去,准备听从吕慕星的建议,去向平芯红致歉。
见他走出了松院,姜鼎舟等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幸亏你小妮子牙尖嘴利,不然就等着让他给逼到绝境。”姜鼎舟对她的机智赞不绝口。
吕慕星深吸了一口气,缓和胸口的郁闷,刚才她差一点没给吓到脑袋瓜子成了一团浆糊,能这么轻松地振振有辞逼退申叔华,倒让她多加了一项战绩。
“别忘了,你欠我一次。”吕慕星提醒姜鼎舟。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再发生的机率比老天下红雨还稀少,怎么能不好好把握。终此一生她绝对不会让他忘怀,会无时无刻地提醒他。
申叔华从来不认为平芯红会有多难找,但是今日初尝败绩,他问遍府中上下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
他开始一家家商号据点地找,他若不动声色还没有人会觉得有何不妥,偏偏他大张旗鼓,逢人便问、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她,弄得管事们开始惶惶不安,众人四出,翻遍苏州城也要找到她。
当申叔华在码头边的一处人迹罕至的仓库找着她时,已经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你要出来为何不先告知其它人,要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该怎么办?”他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似乎是要将常识摇入她的脑中。
平芯红不知道何者较令她讶异,是他的愤怒抑或是他的关切。当他不期然地出现时一脸凶恶的模样,足以让她惊怕得想钻入老鼠洞中躲藏。
“我不过是按既定行程巡视,不会有任何意外。”她的言外之意是他太过大惊小怪。
咬紧牙关,申叔华告诫自己,要好好地说,不可以对她发脾气,破坏两人得来不易的和谐。
“姑且不论你是女人家的身份,你还身系着申家当家的身份,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教他们怎么办?要他们怎么跟元禄解释?要我如何自处?难道要我一辈子都活在无法保护你的歉疚中?”将她整个人提起凑近,他认真地质问。娇小的她双足离地近一尺,只凭着他的支撑悬在他的面前。
这是她首次见到他因着急她的安危发怒,还对她不假辞色地斥责,是崭新的经验。
从来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去向,商号里的人各司其职,所有事务不会因为她不在场而停摆。
再加上她今日是为了仓库下毒事件外出,这种会影响到商誉的事,怎好大声嚷嚷昭告众人,传了出去申字号也别混了。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陪我来的。”她的螓首往后示意。
在一旁久站多时的粮行总管轻声咳了咳,暗示自己的存在。
瞅着那个还没他强壮的总管,申叔华怀疑他能发挥多少功用;但是他没将这种话说出,真要说出心中所想的,会伤害到他的男性自尊。
“万一来的歹人不只一个,你们能打得过人家吗?”
申叔华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总管瞧,好似他要敢点一下头,他便要咬掉似的。总管不敢造次,只能屈居在他的淫威下猛摇着头。
得到支持,申叔华得意地看向平芯红;不料她却一脚踢在他的胫骨上,让他吃痛地差一点失手将她摔在地上。
“你要谋杀亲夫吗?”他咬牙忍痛地问。
平芯红蹙紧眉掩饰她的忧虑。“不过就是踢了你一脚,又不是琉璃做的,怎么这么不经碰。”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叨念着。
他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消瘦的她脆弱得好象不堪一击,但是她也偏偏有着骡子般的脾性,足以与他分庭抗礼。
“你这一脚对我自尊的伤害比肉体要来得大。”申叔华好心地告知她,他所在意的事情。
她向上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男人为何如此在乎面子,尤其在同性的面前,更是要保住那微不足道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