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着重强调,“等你们春初回来?草场,”她?指指蒙古牧民,“你们各家要对着长?生天起誓,请我做歇家,不得反悔,不能给我病弱无法成活的羊羔或是生了暗病的满口羊。”
姜青禾还让巴图尔对藏族部落的人说:“你们各家则对毛鬼神起誓。”
毛鬼神是这?地藏族部落信奉且让人胆颤的神灵,对着祂起誓,绝不会有人反悔。
而姜青禾则说:“到时候我跟你们两边一同立誓,”一句话立即让两边的牧民打消心里顾虑,咧着嘴高高兴兴答应。
他们还得收拾皮子,好皮子,一般的都要分出?来?,而且皮板裂掉烂掉的,皮作局是不要的,全?部分类挑好。
他们哼着小调整理,也不觉得冷,更不觉得累,有时候忙碌才幸福。
终于商量完后,姜青禾掀开帐篷走了出?来?,蔓蔓缩在?徐祯怀里,困得脑袋直往下点,她?都不肯一个人先睡。
她?揉了揉眼睛,犹带困意?地喊:“娘。”
“哎,”姜青禾从徐祯怀里接过蔓蔓,软软一坨,差点没抱住。蔓蔓抱着她?的脖子,脑袋一歪,砸吧了几下嘴巴睡了过去。
徐祯笑着说:“晚上带着她?骑了骆驼,又跑马,跟妞子几个玩疯了。我哄她?睡,她?就要等你。”
“我也等你。”
徐祯勾了勾她?的手指。
等一家三口窝在?那小小的地方,互相挨着时,徐祯轻轻地说:“苗苗,我为你骄傲。”
他内心充盈的柔软和像涨潮似涌来?的情?感,充斥着他整个人,让他的无数次抬起头凝望她?。
最后他只说,为她?骄傲。
姜青禾更深地抱紧他,但她?说:“我也骄傲。”
可是她?不能跟其他人说,只有徐祯能知?道?,她?碎碎念,“其实我很害怕,有时候手都在?抖。”
“他们看我时,我会心慌。”
“但是你做得很好,”徐祯毫不犹豫地肯定她?。
姜青禾翘起头,因为有人无条件肯定她?,她?才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蒙着毡毯,两个人又说了很多,最后徐祯说:“苗苗,你教我学蒙语吧。”
他其实很害怕,大家说着他不懂的语言,他听不懂,连反驳都没有办法。
他更讨厌自己只会畏缩,总是停步不前,不曾往外走出?几步,明明他能做到的。
“好啊,到时候我学藏语,教你和蔓蔓学蒙语,你们父女俩个比比嘛,”姜青禾有点困意?了。
蔓蔓睡梦里也在?耸鼻子抽噎,牢牢扒着姜青禾,她?环抱着孩子,脑中想?起蔓蔓晚上哭红的双眼,她?跟徐祯说:“其实我们做父母挺失职。”
徐祯也承认,在?下地干活时,外出?时或者?是其他没有办法带着孩子的时候,都将她?留给了旁人。
这?次更是,以为能早早完成回去,但是总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不管在?哪里,两人都没有办法做到很好,因为当小孩时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照顾,以至于现?在?笨手笨脚地抚养一个小孩。
虽然孩子不会怪他们,可自己会自责,在?做父母的路上,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两人这?一夜说了很久,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出?行时真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山坡往下看,连绵起伏的车马行进在?小道?上。
蔓蔓从棚子上探头望出?去,她?看了很久,然后坐下来?跟小草姐姐说:“没有叶子了。”
好多树被?风吹得只剩光杆了,她?抬着头,露出?有点忧伤的神情?,在?大家以为她?要来?点伤感语录时。
她?鼓起脸说:“我都看不到风了。”
宋大花跟虎妮不晓得她?的意?思,只有姜青禾懂,以前树上有叶子的时候,看叶子就知?道?风来?了,知?道?风的朝向。
秋初多风时蔓蔓总是蹲在?旱柳树下,抬头凝望柳条子摆动,对她?而言这?是让她?乐此不疲的事情?。
虎妮也憨,以为孩子要看风,她?推开了车棚的两扇门。本来?车就从高处往下走,她?开了门山风滚滚而来?,全?都灌进来?,吹得大家吱哇乱叫。
姜青禾抱着蔓蔓的脑袋,她?自个儿的头巾被?吹得要往外飘,宋大花忙挥着手喊:“关门关门!”
虎妮连忙将门给关上,她?嘿嘿笑,车里几个娃哀怨地看着她?,二妞子头发都散了,她?指指自己,“姨,你看俺的头。”
一时众人又是恼又是笑,但好像也不觉得难熬了。
到皮作局前,大使和副使应该是穿了簇新的衣裳,搓着手站旁边,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有个应该是账房,手里拿了盘算。
“哎呦都来?了,拿着皮子到里头来?,外头太冷了,各家的皮子各家自己拿阿,俺们都有人给你看的,”大使站在?门口先把话说清楚了,“好皮子俺就不说了,其他的皮子都有人给记上的,告诉你哪些不能用,那种实在?烂的话,你们都给去熬成皮胶哈,皮作局也收的。”
“来?来?一家家进哈,账房会给你把账算清楚的,给的现?钱和砖茶,回去买件新袄子穿穿,买点糖块甜甜嘴嘛,过年就甭愁了,”大使也不会说话漂亮话,他就说了心里话。
却叫底下一堆牧民听着,觉得哪哪都熨帖,一家家也没有挤破头闹着要抢第?一个,谁来?谁先进嘛。
副使进去管着,大使则边走边和姜青禾聊起了她?的提议,他说:“你昨天提的,牧民带一张好皮子来?,才收十张山羊板子,俺们觉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