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绿坐起身,先不忙着起床,靠在软枕上再想了一会儿。她起身的动静惊动了早在外间候着的巧英,巧英踩着细碎的脚步走近床边,轻声问道:“小姐起了?”
“嗯。”
舒绿应了一声,巧英忙打起帐子,巧珍则把暖在熏笼里的热茶捧了过来。
舒绿把茶盏接过来,先含了一口在嘴里清清口腔,再吐在巧英端来的痰盒里。接着才小啜一口,慢慢饮着,借此醒神。
巧英看舒绿眼下一圈乌青,双颊依然没有什么血色,不由得问:“小姐觉得今儿精神如何?”
“有些懒洋洋的……怕是又伤风了。”
舒绿摸摸自己的额头,只抹到一手冰冷。巧英立刻急了,忙说:“夫人交代了,小姐您若是觉得身上不好,千万别起来再过了风。”
舒绿本来想起来的,轻伤不下火线是她做事的原则。但是在想到某些事情以后,她就从善如流地乖乖歪着了,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巧英和巧珍一看,觉得舒绿真是有些不妥。巧英赶紧给舒绿简单梳洗了一下,再留下巧珍在屋里听使唤,忙着向欧阳夫人报告去了。
舒绿刚睡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困。但是头晕是真的,所以巧珍把软枕垫起来让她斜靠着,她也不反对。才重新闭上眼冥思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像是有好些人朝着她的屋子走过来。
她的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反而拿起手中的绢子,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声未停,便听得欧阳夫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舒绿,你觉得怎样了?”
舒绿睁开眼睛,眼中透出浓浓的倦意——她不停在心中提醒自己,演技,演技,磨练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母亲……”
舒绿沙哑着嗓子,幽幽地喊了一声。光是听声音,就像是生了大病似的,直把欧阳夫人吓坏了。
“昨儿不还好些了吗?怎么过了一夜,就这么严重了?”欧阳夫人看着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小姐的?”
“母亲,不关她们事。”舒绿一拉欧阳夫人衣袖:“我也是有些头疼,发冷,想来多躺躺就好了。”
“躺着是对的。但还是得请大夫,巧英,让人快去请荣和堂的章大夫来。”章大夫也是上回给舒绿看病的那位,看来是欧阳夫人常请的医生。
舒绿暗自观察着欧阳夫人的脸色,只见她微带憔悴的脸上满是忧色,不似作伪。舒绿两世为人,自信这点眼里还是有的。
她对欧阳夫人的观感一直很好,不然也不会真心想认她为义母。其实如果不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情,舒绿对欧阳家的人感觉都不错,但现在却不得不有所保留了。
欧阳夫人又问舒绿想吃点什么,专让小厨房给她做。舒绿也没怎么推辞,就说上次吃的黑米粥很香甜,还想再吃。她跟欧阳夫人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甚至有点撒娇的意思了,就像跟亲人说话一样,挺随意的。
黑米粥很快做好了,还是欧阳婉亲自带人送过来的。欧阳婉听说舒绿病了,也很担心,就把手边的一些家务放下,过来看她了。
欧阳婉心里还有一层担忧,舒绿妹妹是真的受惊病了,还是为了昨儿闺誉受损在惊惶呢?毕竟对于她们女孩儿而言,这种事就跟天塌了没两样的。就算舒绿年纪还小,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女儿,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万一待会舒绿哭诉起来,母亲该怎么回她?自己又该怎么说?
不单欧阳婉有这个顾忌,欧阳夫人也一样。可是出乎母女俩意料,舒绿可是半个字都没提昨儿的事,只是静静地把黑米粥吃了,还说这粥真好吃,想再吃一碗。
“还有呢,我让人端了一蛊过来的。巧英,给你们小姐添粥去。”
欧阳婉让巧英去添粥,舒绿看着欧阳婉就笑了。“姐姐,你真好。”
“这有什么,只要你爱吃,我让厨房天天做。”
欧阳夫人见舒绿还能吃得下,知道她应该不会病得太厉害,眼中忧色稍解。舒绿接过巧英递来的第二碗粥,却没有立刻开吃,而是端着碗红了眼眶。
“姐姐对我真好,母亲,您对我也好……您别笑话,我亲生娘亲去得早,我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幸好现在我又有了母亲”
“哎,你这孩子,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不早跟你说了吗,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肯定会将你当成亲生孩儿般对待的。”
“嗯”
舒绿眼里还挂着泪珠儿呢,却小嘴一弯笑了起来。“舒绿也会好好孝顺您的。虽说还没有举行什么正式仪式,您在我心目中,早就是亲娘了。”
欧阳夫人感动之余,心中却是一动。舒绿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连着吃了两碗黑米粥,舒绿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她却还拉着欧阳夫人的衣角,抬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欧阳夫人,说:“母亲,您今天忙吗?再陪舒绿说说话好吗?”
见了舒绿这副样子,欧阳夫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就是在院子里住着养病。虽然怕舒绿拉着她,是想问昨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办,可欧阳夫人还是没能拒绝舒绿的要求。欧阳婉倒是先出去继续料理家务了。
于是欧阳夫人便留下来陪舒绿说说闲话。舒绿本来就是口舌便给的人,尽管因为“病着”不能说得太多,但和欧阳夫人聊天还是没有问题的。说着说着,外头人就来报说,章大夫来了。
章大夫替舒绿把了脉,说她脉象虚浮,可能是受了什么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吃上两副药压压寒气,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