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摆摆手:“别误会,我们人少活多,经常加班,要有男朋友,很影响感情的。”
“没事,我能天天
加班。”
老段说:“那就好。”
苏筱环顾四周:“其他人呢?”
老段说:“他们今天都去现场了。你先看看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苏筱点点头,坐下。桌子上堆放着从前的预算表,她翻开看着。家装预算与工程装修预算出发点不一样,所以有点差别,但差别并不是特别大。她看了几张预算表,便摸到了门道。老段很高兴,直接拿了张家装平面图让她计算。
忙于工作的时间总是走得很快,一低头一抬头,一个上午过去了。
老段叫了盒饭,热情地递给苏筱,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苏筱伸手接过,老段手松早了,盒饭里的汤汁溅了出来,洒在她的白衬衣上,特别明显。
“哎哟哎哟,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我去洗一下就好了。”
苏筱走进洗手间,把门反锁,开始解衬衣扣子。解到第三个扣子的时候,她动作一顿,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仔细想想,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老段的反应都是正常工作反应,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是洗手间不对劲。
洗手间装修得太讲究了,比外面高级多了,外面装修大概也就是一千元一平方米,但是洗手间的装修标准是三千元一平方米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给客人当样板间的。但苏筱还是警惕了,伸出手指轻触镜子,手指没有距离,这是一个单面镜,没毛病。
她想了想,将灯关了,一寸一寸地寻找。果然让她找到摄像头的微弱红光,不愧是搞装修的,位置安排得真好,藏在瓷砖拼接的花萼之中,不细心看,根本不会发现。
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呀?
这一个多月,她面试了近百家公司,吃了无数闭门羹,就像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客,又饥又渴,以为终于找到了绿洲。哪怕不是心仪的工作,她也是打定主意好好加油的。然而这不是绿洲,这是狼窝。
黑暗之中,苏筱无声地笑了,笑容渐渐变大,笑得肩膀都在颤动。
吴红玫一下班就赶到苏筱的住处,做好菜,倒了红酒,摆好蜡烛。但是左等右等,苏筱都没有回来。消息也不回,电话是通的,但无人接听。她心里有些慌,又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打。
打了十来遍,终于接通了。
“筱筱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点事,暂时回不来。”
“什么事,要多久,我已经做好饭,在你家里等你呢。”
“我今天会很晚,你先回去吧。”
吴红玫想了想,说:“我等你,无论多晚,我要看到你才放心。”
话筒那端沉默良久才说:“我没事。”
“你要真没事,你就告诉我,你现在哪里?”
又是沉默良久:“我在派出所。”
吴红玫拦了出租车,赶到苏筱说的派出所。一进门,就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嚷嚷着:“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
她就跟疯了一样,还专门往我脸上揍,哎哟,我这脸呀,疼死我了。”
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他旁边隔着半米坐着苏筱。苏筱看起来还好,头发大概是重新梳过,一丝不乱。脸庞有几处浅红色擦痕,衣服前襟沾着一大片油渍,她的态度也是挺从容的,目光凉凉地看着中年男人。见吴红玫进来,苏筱还抬头冲她笑了笑。
吴红玫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老段继续嚷嚷着:“我知道错了,不该装摄像头,可她这么暴力打人,你们不管吗?你们这是偏袒,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要不是你耍流氓偷窥人家一个小姑娘,人家小姑娘会揍你吗?人家现在没告你,你就算烧高香了。”警察看看猪头一样的老段,又看看文静秀气的苏筱,心里也觉得稀罕。
“那她至少得给我医药费呀,还有误工费,我明天还要见甲方,这怎么办?”
警察嫌弃地说:“人家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你这全是皮外伤,明天就消了。再说,人家都没跟你要民事赔偿和精神损失费,你还叽叽歪歪没完没了。还有,明天你是见不了甲方了,你已经触犯法律了,三天拘留,好好反省。”
老段哀号一声。
警察处罚完老段,又温言细语地安慰了一下苏筱,还特别把吴红玫拉到一边,提醒她注意苏筱的情绪。他们见多识广,这么文气的一个姑
娘暴起伤人,一定是急眼了。就像老话说的,兔子急了也咬人。
离开派出所,夜已经深了。北京早晚温差大,白天的暑气至此已经消尽,凉风徐来,街边的杨柳树婆娑起舞,在马路上落下斑驳的影子。苏筱和吴红玫踏着影子,走向地铁站。
吴红玫很担心,几次想问话,又怕触及她痛处。昨天苏筱说找到工作的时候虽然不是兴高采烈,也是心情轻松,结果闹成这样。这种事,她光想想都觉得怄火,更不用说亲身经历了。几次欲言又止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真的揍了他?”
苏筱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揍的他呀?”是惊异更是纳闷。那个中年男人虽不是特别壮实,也是一个成年男性,身强力壮,力量悬殊是先天性的。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