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元如今情绪稍稳,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攥着药瓶:“别哭了,说说宴席上有什么趣事儿?”
秦淑慧摇摇头,坐在孟元元身边:“我都不认识,也没人和我说话。嫂嫂,我帮你上药罢。”
小姑娘打开瓶塞,往自己掌心倒了几滴药油,然后对着手搓着。
孟元元撸起袖子,露出已经肿起的手臂。秦淑慧两只手落上去,帮着轻柔慢捏,时不时问上一句疼不疼?
“亏得有二哥在。”
要说今日治了秦尤,最后的确是贺勘出手。孟元元没想到他会直接不管秦尤,任由那要债的把人带走。他那句话,她也还记得。
他说,就算处置她,也是他这个丈夫来。
大概也是这句话,彻底让追债的放弃了她。
秦淑慧手里力气放松,偷偷拿眼看孟元元:“嫂嫂,大哥会不会被那些人打?”
“不知道。他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来收场。”孟元元道。
大概这就是亲兄妹,不管哥哥如此作恶,妹妹心中总残存着一点儿希冀。这让她也想起自己的哥哥,对她是真的好,可惜同父亲一起出海航运,再没回来。
说起秦尤,孟元元觉得他迟早也会对秦淑慧下狠手的。一个连祖宗基业都毁掉的人,还能指望什么?
秦淑慧低着头,一直转着手里的小药瓶,也没再问。
白日的这桩闹剧在蓝夫人手里被压下,让知道此事的人都闭紧嘴巴,尤其是融氏,被罚去跪祠堂反省。是以,府中还是热热闹闹的给老太爷过寿,那处戏台子更是一直唱到晚上。
外头的热闹与孟元元无关,她站在檐下。右臂现在反上疼来,不太敢动。
这时,垂花门下跑进来一个人影,步伐轻快利索。
“少夫人。”兴安才跑到院中,就冲着站在檐下的女子喊了声。
孟元元赶紧往四下一看,察觉没有人在,才往前轻迈两步,小声提醒:“又忘了?莫要这样叫我。”
兴安抓抓脑袋,笑道:“公子今日不是都认您了吗?为何叫不得?”
他可是站在贺勘身后听得清楚,说了丈夫妻子之类,那不就是承认?
“好了,照我说的做就好,”孟元元笑,话回正题,“去茶楼见到阿伯了,他是不是等在那儿?”
“是一直等在那儿。”兴安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四方纸来,“一再问我你有没有事,还说要过来看你。”
“他来了?”孟元元心口一提,自己这样子,让郜居看见了可不要担心?
兴安摆手:“没有,我说府中老太爷过寿,郜阿伯也就明白了意思。后面问店家借了纸笔,给夫人你写了封信。”
孟元元伸手接过叠的方正的纸片,隐隐透着些墨迹出来:“让他久等了,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兴安回想了下,道:“他说古先生有事回了乡下,大概年底才能回来。”
古先生,大概就是郜居所说的那位下过西洋的先生。没想到今日这场乱子,竟也这样和人错过。
“屋里有茶,进去暖暖。”孟元元将信纸往袖中一塞,抬手指指屋中。
兴安本来跑了一路,是有些冷,听了关心的话心中一暖,尤其看见正屋桌上真的摆着茶壶,便知不是随意的客套话。也就想起在红河县的时候,孟元元对他很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道,“当初夫人帮我,我都还一直记得。”
那件事谁也不知道,他家的小弟在一家店里做学徒,结果犯糊涂偷了东家东西,被人当场抓住,不但被打了一顿,还要求赔偿弄坏的东西。兴安赔不起,更是不敢告诉贺勘,怕贺勘厌恶偷盗行径,连着将他也赶走,那次是孟元元伸手帮了他。
弟弟领回了家,他也还继续跟着贺勘。这份情他一直记着,所以许多人说孟元元如何如何,他是不信的。
经他一提,孟元元才想起这件事。有时候举手的一件小事儿,却让人惦记这样久。
“对了,少夫人托我送的东西,我也给了那位阿伯,让我回来跟你道谢。”兴安道。
孟元元点头,想起白日之事,便问:“秦家那边呢?公子想怎么处置?”
今日看着,贺勘是不想再理会秦尤。可是后面呢?
“公子已经派了人回红河县,后面再没说什么。”兴安如实回了声,“你知道的,公子做什么事向来不愿说出来。”
这一点,孟元元完全赞同。虽然只与贺勘夫妻两个月,但是观其性情,的确如兴安所言。
兴安还要回贺勘那边,话了几句就离开了轻云苑。
。
博文堂。
贺家老太爷端坐太师椅上,大概是灯光暗,让他看上去脸色沉,并没有过寿的喜气。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刻的痕迹,同样浑浊了一双眼,淤泥般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