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李家坡村口的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上面吊着口陶釜,里面炖着鸡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野菜,香气四溢。
围坐一圈的村民和受伤的土匪一边就着水嚼着手中的干粮,一边看着仅穿了一条牛鼻裤的牛大春狼吞虎咽吃独食,几个胆大凑过来的孩童更是馋的直咂嘴舔唇。
不过倒也没人觉得不对,传言都说这位大王没有吃白食的习惯,哪怕是在路边的茶摊喝碗粗茶,也定会给足银两。当亏不了这顿吃食饭钱。
大春吃得畅快,热食下肚的感觉让他一时忘了自己的"高冷人设",开始有点眉飞色舞了。这土匪头头倒也会察言观色,趁这时机开始在大春身边絮叨起来。。。。。。
土匪头名唤杨十三,其实他们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匪,就是附近杨家村地里刨食的一些农夫,今年夏天一场下了个把月的大雨,那晚了山洪引了山体滑坡,他们还算幸运地逃了出来,没逃过的连一根骨头都找不到了。
田地里收成也被淹了,只能进山里挖点野菜根茎,摘点野果子果腹充饥,这样好歹也能熬到麦子成熟。
这时候同乡的杨大善人带领着手下和官府胥吏出现了,各种缺德冒烟的招数手段一通下来,弄的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庄户们再也活不下去了。
人多势众,又有官府后台,打死伤残了几个反抗激烈的,杨大善人如愿以偿,刮走了村民最后一丝油脂,离纳斯达克敲钟上市又近了一步。
杨十三好歹当过几年兵,有点胆识,知道这地方已经没法再继续生存下去,便纠集着死中求活的乡亲们,携老挈幼一路奔云梦大泽逃荒。
洞庭湖水网密集,自古都有活不下去的人们去那里讨生活,所以那地方鱼龙混杂,逃兵、匪帮、行侠仗义的侠客、官府中人,当然最多的就是四方逃难聚拢的各地灾民。
这年头有点天灾人祸就是大片饿殍,史书上也就一句:岁大饥,人相食。杨家村生这点事儿哪怕在盛世年景也是司空见惯。
路过此地界的时候,同行的一人说有个远房堂妹嫁在此处,看看能不能借点粮食。这一路老人孩子光靠草根树皮野果可撑不到地方。
杨十三也是个有决断的,当下就带着十几人上山借粮,可能是来的人有点多,三两句驴唇不对马嘴就给打上了,还好双方没啥深仇大恨,比较克制。伤的最重的还是我们的牛大侠干的。当然谁也不敢提这茬就是。
围坐的两帮人都默不作声怔怔的盯着篝火,炖的野菜鸡肉似乎也没那么香了。牛大春闯荡这些年也没少耳闻目睹过这种破事,事生在眼前,还是让他一阵火大。这饭吃不下了,倒胃口。
当下扔了筷子,站起身指着萝卜头还有几个不大的丫头小子道:“你们吃!”
转头盯着杨十三阴恻恻道:“带洒家去你们家眷歇息地看看,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天灾咱无可奈何,但人祸这事洒家定为你等讨一个公道,这双拳头少不得要利市。若是假的……”
杨十三噗通就跪在地上一脸悲愤:“若是假的,小人这条贱命便交给大王解闷又何妨?!”
“走!”
牛大春拉起杨十三就走,剩下的两帮人互相看了两眼,男人们起身互相搀扶着打起火把跟在后面。剩下几个妇女看着孩子们欢快的围着陶罐吃得汁水四溅。
宿营地距离小山村并不远,一群人顺着村口小路七拐八拐地走了不到五里地,就看到坪坝上的十几个篝火堆边上影影绰绰的或坐或躺一堆人,间或传来婴儿的哭喊声。
那边也看到了这边火把光亮,远远就有人在喊:“可是十三哥哥回来了?”
“是我!我们回来了!”杨十三也大声回应。
“可是借粮不顺利?这么晚才回来?”
“莫急,待我过来再说!”言语间已经走近了。
十几个守夜的男子杵着棍棒、扁担看着一行人,渐渐地觉察出不对了。
两米个头的牛大春在平均身高一米六多的人群中,那就是最靓的仔,行走起来如同一头黑熊,压迫感直接拉满。
恍惚了两个呼吸才看向他身侧的杨十三,还有身后一群互相搀扶的人们。
无声片刻,最开始喊话的汉子咽咽口水“十三哥,这位是……”
“稍后细说。”杨十三摆摆手,“狗蛋,安排受伤的弟兄上点药,继续带人守夜。”
看得出杨十三在人群里还是有声望的,狗蛋虽然疑惑,还是带人散开去了。歇息的人群也现回来的青壮,骚动起来,喊着家人的名字,又哭又叫一时间嗡嗡不断。
另一边的李家村汉子站在远处看着满地的人群,物伤其类,一场械斗带来的怒气,消散一空。
牛大春带着杨十三站在阴影里的石头上,一眼看去尽收眼底。一群灾民聚集在篝火旁。火光将他们的脸映照得通红,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无尽的疲惫与不安。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背上扛着所有所剩无几的个人物品,有的人甚至只有一个破袋子。火光跳跃间,透露出白色的烟雾,随风飘散,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