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赵盼儿等人便拿着新改的契书走出了望月楼。
看着盖了双方指印的契书,葛招娣犹自担心:“你就这样签啦?可咱们现在手里的钱,不是还差挺多吗?”
赵盼儿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我这就跑一趟皇城司,有千帆在,这点钱,应该没问题的。”
孙三娘迟疑地说:“可万一你见不着他……”
赵盼儿却轻笑了一下,坚定地摇头:“不可能。千帆又不是欧阳旭,怎么会对我避而不见呢?”
赵盼儿让孙三娘和葛招娣先回桂花巷小院,自己去南衙找顾千帆。孙三娘和葛招娣知道盼儿去了南衙肯定要跟顾千帆说一些体己话,便依着她的意思,先行离开了。
然而,待赵盼儿顶着烈日来到南衙,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把门的皇城司侍卫根本不相信赵盼儿认识顾使尊,且不提顾皇城根本不在东京,就算在,堂堂使尊是说见就能见的?
正在僵持之际,幸亏顾千帆的手下孔午认出她来,替她解了围。
赵盼儿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她已经快和顾千帆成亲了,可她真的不知道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找他,不说别的,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顾千帆的家在哪儿,毕竟皇城司的事情太复杂,顾千帆不说,她抹不开脸主动打听。
当赵盼儿求孔午代为通传时,孔午却告诉她,顾千帆陪着使臣出京上梁园那一带狩猎
纳凉去了,这几日只怕都回不来,但他可以替她向顾千帆飞鸽传信。
赵盼儿不好把自己需要钱的事情告诉孔午,只能向孔午道了谢,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桂花巷小院后,赵盼儿有些为难地将顾千帆外出公干的事情讲给孙三娘和葛招娣听。
孙三娘听完这话,不禁急得团团转:“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顾千帆在搞什么鬼啊?他该不会反悔了,这才故意不见你吧?”
赵盼儿有过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经历,当孔午告诉她顾千帆不在东京时,她的确有一瞬间的怀疑,可那份疑虑只存在于瞬息之间,顾千帆的为人她最清楚,她应该信任他。她坚决地说:“绝对不会的!千帆他真是有公务一时回不来,我相信他!再说他一直都那么支持我开酒楼,没道理这个时候突然反悔!”
“我同意!”葛招娣也觉得顾千帆不是那种人,跟着分析道。“不然他干嘛送那两百贯来?要真反悔了,就该一分不给才对。”
“没错,所以咱们就再耐心一点,再多等等,他手下也是这么说的,最多几日,千帆肯定能把咱们需要的钱送过来!”说着,赵盼儿用力地点了点,既像是在安抚三娘,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然而孙三娘依旧眉头紧锁:“可咱们能等,望月楼那边不能等啊!你忘啦,明天一大早咱们得凑够六百贯交过去,否则人家就不卖了!现在天都快
黑了,咱们上哪找钱去?”
赵盼儿一咬牙,望月楼是她眼下最合适的选择,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还有些字画,还有茶坊的地契,现在马上去找一家当铺当掉,应该还能凑点钱出来。”
孙三娘闻言大急:“不行!那是咱们最后的老本了!万一再出岔子,咱们连一点点的退路都没有了!”
一语既出,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赵盼儿抬起头来,反问道:“可如果不去当铺,咱们守着这个没有引章和琵琶的茶坊,生意只会越来越差。三娘,上一回决定卖掉钱塘所有的家当留在东京的时候,我们又想过退路吗?”
孙三娘心中一凛,她也知道,半遮面近来的生意大不如前,长此以往,她们只会越亏越多。
赵盼儿的眼神变得无比坚毅:“抵押地契是很冒险,可是做生意,本来就得迎难而上。而且,我相信千帆,因为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上次他受伤,差点命都没了,可就算他连路都走不了,还是不顾一切地来见我,为的就是不让我担心难过。所以这一次,他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才会这么多天不能和我见面。凭我对千帆的了解,只要他收到消息,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络我的。所以现在我们只要凑齐这六百贯的头金,再用他送来的银子赎当,这笔生意肯定就了成得了。三娘,难道你不想尝尝做望月楼东家
的滋味吗?”
孙三娘明显心动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话,葛招娣突然插话道:“我想!不过我手里头只有三十贯,能算我一份吗?我没想着当四东家五东家,当个小东家就行!”
孙三娘一拍葛招娣的头:“二东家还没发话,轮不到你!”
葛招娣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做出了个委屈的表情。
孙三娘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赵盼儿,坚定地说:“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这么晚了,还有当铺开着吗?”
赵盼儿看着两位全力支持自己、相信自己的朋友,只觉心中热腾腾的。她眼中燃起异样的火光,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将这酒楼干出一番天地!
到了这个时辰,东京的各家商铺都已经陆续关门,赵盼儿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尚未关门的当铺。此时,赵盼儿正把半遮面的地契递给当铺掌柜,葛招娣和孙三娘则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
当铺掌柜仔细看着地契,又不停地打算盘:“马行街的地段倒还是不错,这处宅子——”正说着,他的一个手下走过来,轻踩了掌柜一脚。
掌柜情知不对,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说道:“能值个不错的价钱,不过现在天色不早,能不能收这样的大货,我还得去请示一下我们东家。”言毕,他把地契还给赵盼儿:“还请稍候。”
掌柜和那名手下一起走进一旁的隔间中,不知在谈些什么。
葛招
娣担心地看着隔间禁闭的门,问:“不会他们不肯收吧?”
赵盼儿却很是笃定地摇着头:“不会,当铺开门,就是做生意的。东京这么大,我们这一处小小的宅子算什么?人家来当的金银珠宝更多呢。”
隔间中,手下和掌柜附耳说了几句,掌柜脸色顿时一变。待他再走回来,脸上虽然带着客套的笑容,但周身的气场确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意思,刚才我点了点,发现账上的钱不够了,所以您这份地契,我们收不了。”
赵盼儿尚未察觉掌柜的异样,便道:“那明天呢,我们可以明天一大早过来等——”
掌柜摇着头打断赵盼儿:“明天也不行,明天正好小店盘存休店。您还是去别家吧!”
孙三娘顿时急了:“可现这会儿别家当铺都关了啊!”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赵盼儿不是傻子,能让掌柜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只有一种可能。她直截了当地问:“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一句,池衙内是不是也是你们东京典当行会的行头?”
掌柜一愣,尴尬地笑道:“小娘子是个聪明人,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小人也不知道您怎么得罪了池衙内。但是,小人肯定是不敢得罪他的。”
“那你就敢得罪我了?”赵盼儿语声不高,掌柜却是一凛。
赵盼儿淡淡道:“您可别忘了,我们要当的这处茶坊里头,还有一个刚得了柯相亲
笔题字的琵琶宋娘子。您今晚上是可以不当给我们,可您就不怕哪天她跟哪位贵人相公随意提上贵店两句?”
掌柜脸色一变,果然被赵盼儿糊弄过去了,他犹豫了一下,终道:“小娘子要是实在想当,也不是不可以。但活当的话,小店只能出五十贯。”
葛招娣一听,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才五十贯?你怎么不去抢啊!”
赵盼儿按住葛招娣,深吸了一口气道:“一百贯。活当的规矩向来都是以一个月为期的,我们只需要七天。七天之内,要是我不来赎当,这处三百贯的地契就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