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简单交代了刺客的事情,叮嘱张真不要声张,暗地里去查便可。
他交代完,谢燃适时道:“陛下,离宫多日,事务想必繁多。你去忙吧,我回西园住着。”
西园就是蓄养“替身少年们”之所,也是李小灯之前的住处。
见赵浔似乎要说什么,谢燃又道:“宫中想必安全,没有准许我也不得出宫。若真时时跟着你,反而扎眼。”
赵浔略微思考,点头道:“那好吧。”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谢燃反而心里发虚。
果不其然,赵浔立刻又说了句:“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每晚来我寝宫找我——你不能拒绝,这可是出宫前我们就说好的,你每夜找我,我不动西园那些孩子。”
这时,张真已经退开几步,低头看着拂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不愧是最深谙宫廷生存法则之人。
不过说到西园,谢燃又想到另一件事,当时赵浔提出的另一个条件是,让他把血放满一鼎。
他问出口,赵浔回答:“如今不用了。”
谢燃立刻道:“陛下不是又要拿自己的血替吧?”
赵浔却摇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他凑在谢燃耳边,轻轻道:“之所以要用相似亡者之人的血,目的是引魂。既然魂魄已在,何须再引?”
谢燃浑身一僵,也说不清是因为赵浔这句话,还是从领口钻进去的湿暖呼吸。
他刚刚张嘴,赵浔却像是已猜到他要说什么,轻轻将手指竖到他的唇前:“我们没必要再争辩此事。巧得很,我已找到了中一大师,他愿意在仪式前提前入宫。两日后,我们便能见到他了。料想大师贯穿阴阳之事,识魂断魄,自然不在话下,是不是?”
他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还是说,你不敢让他判?你怕他断定了……你就是谢燃。”
谢燃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跳越来越快。却不光因为谈话内容,更因为这该死的越挨越近、近乎耳鬓厮磨的距离。
到最后,赵浔的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耳畔,他整个人一个激灵,简直没听清最后陛下说了些什么。
他斩钉截铁地后退半步,面无表情道:“好,那遵陛下令,便等中一大师明辨吧。”
转身走出一段,谢燃还听到身后赵浔在喊:“今天晚上记得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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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乩
西园在宫廷在外缘的区域,从宫门进去倒是近的很。
一走进院子,谢燃就觉得不太对劲。
实在太安静了,这个时间,按理应当有课,就算没有上课,一群少年人哪怕有宫里规矩压着,也不可能这样鸦雀无声。
谢燃微微皱眉。他留了神,不动声色地扣紧了袖中赵浔给的那把匕首,踩着窸窣的枯草,推开了寝房的门。
“吱呀——”
门打开,先灌出一股冰凉的寒风,屋中竟比室外还冷。
谢燃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血红的“奠”字,中间插着三柱香,下面是一张画像。
画上人眉目细长,神情苍白阴郁,正是李小灯。
地上一个灰扑扑的蒲团。有一名少年正半跪在上,面前一个沙盘,双手握着根筷子,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门打开的瞬间,少年被狠狠惊着,整个人似乎一炸,简直是蹦起了三尺高,差点把香撞断,然后他直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谢燃,结结巴巴道:“李小灯,你,你,你的魂真被我请来了?这扶乩居然还真有用!”
这少年正是何囤。
扶乩,后世又称笔仙。可在沙盘写字,召唤亡灵操纵手中笔作答。难怪何囤抱着根筷子不知道在沙盘里戳些什么。好家伙。谢燃借尸还魂初来,这小胖子将他当作了鬼,如今离开几日,竟然又觉得他死了。
谢燃微微扬眉,顺着他的话问:“我,的魂?什么意思?”
何囤还有点懵,握着那筷子,瑟瑟发抖道:“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这么久没回西园,方甄他们都传,你是触怒皇帝,被杀了……”
这离谱的推测,配上河囤那张懵逼还带着稚气的脸,真是反差出了一种喜剧效果。
谢燃也不由心生好笑,抱胸叹道:“咦,这么没头没尾你也信?那你说说,我怎么触怒的赵……嗯,皇帝?”
何囤老老实实道:“掌事嬷嬷也这么说,猜测你可能是侍寝时不够乖顺,让陛下不舒坦了,就被咔嚓一声杀了。嬷嬷还让我们引以为鉴,要好好学习房中术。”
“喏,就是这个,你看。”他说罢,还从胸口掏出一本册子,赫然就是那本“龙阳秘史”,还好奇道:“李小灯,你真的没伺候好陛下吗?真的像掌事姑姑说的那样……是皇上太勇猛,你熬不住了?”
谢燃:“…………”他后悔问了刚才那句。
明明知道十分荒唐,但糟糕的是,他竟然真的情不自禁地顺着何囤的话展开想了一瞬。
——发现并没有答案。因为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床帏间的私隐事,陛下可能才更像是伺候人的那位……
谢燃按了按太阳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驱赶出去,问道:“那方臻他们呢?恐怕并不愿意做男宠娈童以色侍人吧。”
何囤手还紧紧抓着沙盘里的筷子,点头:“的确,他们闹的不可开交。自从有了你这事情,大宫女嬷嬷一心想用我们这些人巴结贵人,就不给他们饭吃。饿了七天,险些出了事。还好有张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