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一张张翻看着那些地图,他看见的不是地图,是一个个向流星街人开放的工作,一张张沾着汗水和喜悦的戒尼,一样样能用戒尼换来的东西,一张张带着希望和期待的笑脸……
这些东西,汇成了一条路,一条即将通向流星街的路,看不见的和看得见的、代表发展和改变的路。库洛洛现在可以预见到、从前却看不到的路,与他的选择截然不同的选择,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在他和同伴跟登托拉家的人纠缠不清、跟西索你死我活、在“黑鲸号”上寻仇、差点全团覆灭、陷入同伴死去的泥潭的时候,这些路正在一点点形成,而他却一无所知。
她不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到了自己想关注的人和想做的事上。从头到尾,她一直都专注于这些,不管外界如何干扰,她都不被外界的干扰影响自己的节奏。
那条看不见的和看得见的、代表发展和改变的路,就是她专注的结果。
库洛洛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他盯着那些地图一遍遍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教堂的钟声敲响了。
钟声传入房间,未寻醒了。她坐起来,说:“已经9点了吗?”
库洛洛点头。
见库洛洛是那种表情,未寻叹了口气,说:“想以前的事,以前也还是那个以前,想想以后吧,以后可以是有更多可能性的以后。”
库洛洛一言不发,仍旧维持着那样的表情。见他那样,未寻不再说什么,她走到库洛洛面前,伸手轻轻抱住他。库洛洛任由她抱着,把脸埋在她怀里,搂住她温度并不高的身体。
钟声继续传来,这是寄托回忆和哀思的钟声。
每年的这个时刻,启明教堂都会敲响1000下钟,缅怀逝去的流星街人,告别逝去的灵魂,面向新的旅程。往年的钟声,由多恩神父和其他人共同敲响。多恩神父成为要缅怀的对象后,就由克里奥神父和其他人敲响。今年,敲响钟声的是内斯特神父和芬克斯飞坦。
钟声一下又一下响起,持续了很久。
库洛洛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曾听过很多次这钟声。每年到这个时刻,不管在哪里,库洛洛都会回到流星街,听一听这钟声,只有去年没有。每听一回钟声,他需要缅怀的人就增加一些,他认识的人、他的同伴就少一些。他在乎的人,就这样被钟声送走了。
今年,他的同伴又回来了,他在乎的人没有少,又增加了,他又得到了。不仅是他,流星街的人,在他们还未察觉的时候,他们也得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很久之后,钟声渐停,缅怀过去的钟声结束了。短暂的停顿后,代表新的旅程的钟声响起。这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钟声,缅怀完逝去的人之后,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下去,继续新的旅程。
停留在过去,是无法向前的。多恩神父说过,这钟声是为死者敲响的,更是为生者敲响的。相比死者,生者更需要从缅怀中得到安慰,以获得继续下去的力量。对于流星街人来说,继续生存下去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
承前启后的钟声敲完之后,教堂又恢复了平静,房间内也重归宁静。
库洛洛依旧把头埋在未寻怀里,见他一直不肯抬头。未寻轻轻说:“再这样闷下去,会闷死的。”
听到这话,库洛洛动了,他稍稍松开一些。未寻拍了拍他的背,松开了手。库洛洛拉住她,未寻就站在那里,由他拉着。
库洛洛把未寻拉到身边,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暖色的灯光照到两人身上,投下融为一体的影子。
库洛洛指着那张曾经引起分歧的环境地图,问:“这张图是什么时候画的?”
“前年10月吧。”
2000年10月,那个时候库洛洛还不认识未寻,尽管在那年的7月份,他曾经把装着她的棺材从地下研究所偷出来。
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做很多事了。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没有出于主观意愿想要做成什么事,但不代表她不做事。在这两年内,她做过的事加起来,可能比许多人一辈子做过的事都要多。只是之前库洛洛和旅团的其他人没接触也不知道。
他们对她,也有很多可以归类为偏见的刻板印象,或者按照他们的标准,可以被定义为歧视。库洛洛之前对她会吃东西感到惊奇,以为她不会恨、没有怨气,都是如此。
单看表象,许多人会片面地把她看作是一个情感淡漠、冷冰冰的人,因为她看起来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一个真的冷冰冰的人,是不会连别人送的东西剩下来的包装都要留着的。她的关心、在意,不是停留在眼睛、嘴上和表情神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