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难闻的汽油味,车子发动,程舟双手抓住安全带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技术,莫不是自己那位开公交的舅舅教的?
从村里到县城开车要走一个多个小时,路旁除了河滩就是荒山,最多有横生出来的野酸枣枝,半青不红的野酸枣藏在刺中,仿佛在叫嚣,谁想来摘我,非得吃点苦头不可!
因为看了太长时间手机,程舟有点头疼,她打开车窗,想着让风吹一吹应该会好一点,但是并没有,被风一吹,她反而更想吐了。
程舟捂住嘴,求助地看向村支书。
程国栋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把车停在路边,啪嗒一声,车窗上的小按钮弹起来,程舟冲下车,蹲在路边,哇哇吐了起来。
程国栋从另一边绕下车,递给她一瓶已经在后备箱里被捂热了的矿泉水。
漱了口,又咕咚咕咚把剩下半瓶水灌下去,程舟才缓过来一点劲,可是看到车还是本能地恐惧,不太想上去。
“我记得你打小就晕车,”程国栋回忆道,“第一次坐我车就吐了一车。”
那是自己五岁的事,程舟脸一热,差点把手里的空瓶子捏瘪。
程舟顺手薅了一个野酸枣,吃的还行,干脆把枝子上的全捋了下来,装了满满一瓶才回到了车上。
车停在县教育局门口,程舟跟在村支书身后,和门岗打了声招呼,就有人来接待,没一会儿功夫,他们被带到一个小会议室,见到了那位支教老师。
见到支教老师的一瞬间,程舟整个人都懵了,这人竟然是自己同校的学长陈晓晨,而且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怎么会在这里?
和程舟的激动不同,陈晓晨只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明显并不认识她。
也是,蝉联学校好几届,引无数学姐学妹竞折腰的男神校草,怎么可能认识自己这个划水摸鱼,宿舍都不怎么出的小透明。
接待他们的人这时打趣道,“老程,我跟你说,这小子可是个刺头,可得当心点,搞不好哪天你也让他举报了。”
这话就算在不明真相的程舟听来都十分刺耳,可陈晓晨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站在那里,脚边放着个半人高的银色行李箱,还有一个登山包,他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就跟没听到一样。
回村路上,听着两人的交流,程舟总算弄明白了为什么那人管陈晓晨叫刺头。
“我从大四开始就一直在支教,”陈晓晨说,“在王庄村待了一年。”
这个程舟知道,王庄村就在程庄村后面,隔得不远,比程庄村还穷。
她一边听故事一边嚼野酸枣,吃的不亦乐乎。
一年前,刚大学毕业的陈晓晨也是像现在这样,拖着大行李抵达王庄村,看着灰扑扑的村庄,和还是红砖房的学校,他满脑子都是投身乡村教育事业的浪漫理想。
即使要一人带三个年级,而且是负责全科,语数外音体美一手抓,他也没有退缩。
两个学期下来,他和这帮小孩子们相处出了感情,也成了小孩们最喜欢的小陈老师。
陈晓晨甚至动过彻底留下来的念头。
可就在不久之前,发生了一件事,导致他被“遣送”回了县教育局。
这天,陈晓晨正要带着三年级的小孩去上体育课,被校长叫住。
“一会儿有人来考察,先别上体育了,让学生回教室。”校长说。
考察?陈晓晨了然地点头,之前也遇到过这种事,会有人来学校转一圈,然后搞点捐赠,这个时候不能让学生跑的哪儿都是。
他对此接受良好,很快就安抚好了学生。
不能去操场上疯跑,那就在教室里做游戏,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没想到校长竟然带着五六个人进了教室。
三年级一共二十二个小孩,每人分到一箱牛奶,小孩们吃力地提着牛奶,被叫去拍照,还有两个大红色的捐赠牌子,他们想让陈晓晨也出镜,但他拒绝了,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看着这些人离开,陈晓晨刚想组织学生回教室,就发现一个小男孩哇哇哭了起来,校长就站在他旁边,看样子刚训了他一顿。
这小孩平时就爱捣乱,估计是刚才招惹其他学生被抓住了,陈晓晨头疼地走过去,发现小孩面前的牛奶箱子被拆开,他手里正拿着一盒。
校长黑着脸让学生把奶都搬到门岗屋里,就打发他们回去上课了。
陈晓晨后来也在新闻上刷到了那个捐赠,除了给学生的牛奶外,还有一笔用来修操场的钱。
但一直到两个星期后,校长都没提过修操场的事,而且换了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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