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淮騁回了神,搖搖頭,最後還是什麼也沒問,跟著他上了樓。
兩個人按部就班地拿出作業各自寫著,卻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蘇未嶼忍不住了,放下半天沒動的筆問。
溫淮騁抬起頭看向他,他的確差不多都聽見了,過道外牆的鏤空設計,讓外面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差都傳了進來,到後面其實若是尾狼再不鬆手,他就要衝出去了。
蘇未嶼看著溫淮騁欲言又止的眼神,心裡閃過一絲慌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溫淮騁問起尾狼多一點,還是害怕溫淮騁問他喜不喜歡男人這個問題,前者是黑色的過往,後者則蘇未嶼始終還記得溫淮騁第一次在公交車上誤會自己騷擾他的事情,那時候溫淮騁的樣子顯然是一副深受困擾的樣子。他不敢想如果溫淮騁真的覺得自己是喜歡男人的,會不會就不願意再和自己做朋友了,會不會選擇疏遠自己。
「我真的不喜歡男人……」
「就算你真的喜歡男人……」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出聲,話到一半都一臉尷尬地看著對方。
「……也沒有關係。」溫淮騁移開目光,補充完自己的後半句話。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蘇未嶼剛剛那句斬釘截鐵的話,他心裡有點失落的感覺。
蘇未嶼一面鬆了口氣,一面也有些悵然若失。
「他只是一個認識的人,以前幫了我點忙,算不上朋友。」蘇未嶼避重就輕地解釋道。
溫淮騁點點頭,低下頭寫作業。
後面直到溫淮騁回去,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今天的這個插曲。
周五晚上蘇未嶼在自己的兼職群里接了個周六上午在塢水路的傳單工作,一早起來就坐公交轉了兩趟車過去。
傳單發到一半時,路口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剎車聲,接著是什麼東西碰撞在了一起,蘇未嶼看過去,原來是個騎著摩托車的男人撞了輛小三輪,那男的衝著摔在地上女生罵了句什麼,然後就開著車走了,路邊有幾個人圍了上去,對著遠去的摩托車指點了幾句,卻無人上前幫女生拾起地上散落的蔬菜。
蘇未嶼見那女生有些眼熟,拿著傳單走過去,才發現竟然是自己初中時候的同桌,林月牙。林月牙蹲在地上撿起那些從三輪車裡被撞出來的青菜白菜,眼圈紅紅的,掌心裡也擦破了皮。
蘇未嶼上前把側翻的三輪車擺正,把剩下的傳單放在車邊,然後彎腰幫忙:「我來吧,你別撿了。」
林月牙聽見聲音一愣,接著手裡的菜就被人接了過去,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蘇未嶼,強忍著的淚水終於還是落了下來,她用手背抹去了眼淚,踉蹌著站起來坐到三輪車邊上。
「謝謝你。」她輕聲說。
等東西都收拾完了,蘇未嶼幫林月牙把車推到了路邊樹蔭下。
「他撞了你,你就讓他這麼走了?」蘇未嶼從口袋裡摸出包紙巾遞給她。
林月牙怯怯地接了過去,又說了句謝謝:「算了,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蘇未嶼沒再說什麼,當事人都不在意,他也沒有資格替她做決定。他到路邊小店買了瓶水給她,讓她沖了沖傷口,又問:「你急嗎?不急的話等我發完傳單,送你回去,你這個樣子騎車也不安全。」
林月牙垂下眼睛,她心裡不想麻煩蘇未嶼,可這個樣子一個人回去媽媽一定會擔心過頭。
「謝謝你,那我在這裡等你。」
好在剩下的傳單並不多,沒一會兒就發完了,蘇未嶼過去和負責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回來了。
林月牙這輛小三輪是老式的人力三輪,即使在現在蕪城這座小城裡,也已很少見。蘇未嶼蹬著車順著林月牙說的方向走,好在車上東西不多,林月牙又瘦瘦小小的,並不算太吃力。
「對不起,那時候我沒有……」林月牙坐在後面,望著蘇未嶼的背影,心裡的愧疚滿溢上來,忍不住道歉道。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沒有必要,再說,也沒你什麼事。」蘇未嶼打斷了她的話。
林月牙聽著這句話,眼睛裡又蓄起了淚,卻又不敢落下。
怎麼會沒有她的事呢,作為蘇未嶼那時候的同桌,唯一比較親近熟悉的人,在目睹那樣的事情後卻不敢發聲,甚至在事後也沒有為他說過一句公道話,她和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即使不是主事者,也是幫凶。
但她知道自己這句道歉太晚了,也的確無用,哪怕她再後悔,可時光輪轉,再來一回,她仍然不敢保證自己有勇氣能站出來。
因為她知道她是個懦弱又膽怯的人,就像方才明明是摩托車的錯,可她甚至沒有勇氣為自己爭取應有的補償和賠款。
「你現在和你媽媽住在一起嗎?」蘇未嶼察覺到了林月牙的不對勁,知道她大概還在為過去的事情自責,但就像蘇未嶼說的那樣,他從來沒怪過她,哪怕她當時真的站出來了,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嗯,開了家小麵館,今天不上課,我就想著幫她來進點菜。」林月牙聲音裡帶著點鼻音,蘇未嶼一聽就知道大概是真的在後面悄悄哭了。
蘇未嶼按著她說的把車停在了店後門的小巷裡,林月牙想請他進去吃個午飯算作謝禮,他拒絕了,又說了幾句讓她不要再想以前的事後就準備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