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还没结束。
秦忏又去了卧室,阳台,甚至厨房,提着他那把该死的螺丝刀,毫不避讳的拆除蛰伏于林拓家中各个角落的摄像头。
林拓惨白着一张脸端详桌上的小东西,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小得能一眼望到头的家,竟然能藏匿数量如此庞大的摄像头,林拓此刻居然还能在荒诞与恐怖之中产生了一丝震惊。
他仰头望秦忏,秦忏却仍旧站着,没有坐下的意思。
林拓声线颤抖:“还有?”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磕磕绊绊说,“你,你该不会卫生间也……”
“卫生间没装。”
秦忏摇摇头,终于重新坐了回来,贴心帮林拓解除忧患:“没来得及。”
秦忏捂着额角,视若无睹桌上数不清的小东西,跟僵住半边身子,久久无法回神的林拓念叨:“我额头好痛,是不是该上药换绷带了?”
林拓放垃圾桶的手一滞,怒不可遏回头:“你给我滚出去!”
“我无处可去了。”秦忏说,“我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
“随便谁都可以,你联系他,让他来把你带走。”林拓气喘道,“我们早就没任何瓜葛了,你别再来缠我,我也不要再留着你!”
林拓反应异常激烈,胸脯剧烈上下起伏。
秦忏撇过头:“没有人会来接我的。”他说,“也没人能带走我。”
秦忏气定神闲道:“其实昨天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热度烧上来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我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闭上,不知道自己是身处真实还是虚幻,沉沉浮浮,像涤荡漂在水里。”
他跟故意在强调什么似的:“浮在水里呢,感觉要被淹死了。”
林拓扶额,不知他所云为何目的努力平息焦躁道:“那你待会再吃两片退烧药。”
“退烧药应该没什么用了。”
“……那去医院挂盐水。”
秦忏忍笑,不自觉柔声道:“我的意思是我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吃药了。”
电风扇吱吱嘎嘎乱叫,惹的人心烦气躁,秦忏轻声说了一句话,林拓没听清,按钮调到一档,让秦忏再说一遍。
秦忏注视林拓脸颊滴落的热汗,汗水悄悄移动位置,与顾时延饱含悲苦的泪水重合。
秦忏的眸子渐渐暗淡。
他在飞机上胸有成竹,认定了林拓肯定会跟他走,就算林拓不愿意、没记起一切那也没关系,他把他一辈子锁在身边,确保他不再离开自己不就好了吗?
之前的秦忏,或者说林一宴是会这么做的,注重当下,来日方长。
可现在,尤其是参加完秦执眠与顾时延的葬礼后,秦忏秉持且扎根了数年屹立不倒的观念动摇了。
他不愿自己走秦执眠的老路,酿成一世悲剧,更不愿林拓抱着一辈子的痛苦含泪长眠。他想要林拓是有感情地陪着自己,如果那份感情掺满了名为“爱”的东西就更好了。
亲情、爱情这两个最悬幻莫测的情感曾出现于他们之间,秦忏只要能失而复得其中任何一个,林拓就能跟他走。
只要任何一个。
但真的好难啊,秦忏叹息着,林拓现在对他唯恐不及,他一直纠缠他有怎么能是良方,感情只会愈演愈烈。
所以秦忏清了清发哑的嗓子,做出了自己至今以来第一次无条件让步。
“我说,让我在你这里住一个月吧。只是住着,别的什么都不会干。一个月后我就离开,不会再来打扰你。”
“永远都不会来的那种。”
“……”
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秦忏调回四档风力,扇叶转得疯狂,正好可以吹散他紊乱的思绪。
林拓愣了快有半分钟,才极为缓慢转过头,与秦忏平淡的视线交汇。
拒绝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看着秦忏淡漠的侧脸,秦忏拆开纸盒抽了两张纸擦掉粘在桌面的面条,因为冷掉发硬,粘性太高,他不得不使劲蹭了蹭。
林拓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他保持沉默,似乎又是在默许。
杨梅
下午出门去图书馆前林拓还是叫来秦忏,帮他重新换新绷带,包扎的时候林拓轻轻戳戳他已然愈合的地方,说:“其实也不用换新了,你不是已经恢复好了吗?”
林拓不嫌麻烦地拆下:“自己小心点就行,一直闷着也不好。”
秦忏心不在焉点点头,说自己今天要洗头,林拓口头跟他交代了一下绿色瓶子的是洗发水,蓝色瓶子的是沐浴乳就匆匆走了。
然而傍晚,当林拓拎着一堆生活洗漱用品毛巾牙刷一类进卫生间一一摆放完的时候,他欲言又止出来,叫来秦忏在哪儿洗的头。
“怎么了?”秦忏头发上尚存着薄荷清凉味,“我没弄脏卫生间啊。”
“你是不是洗手池洗的头发?”林拓说,“还塞上塞子了,我摸洗水池边上的壁有点滑滑的。”
秦忏眨眨眼:“嗯。”
林拓扶额:“以后别这样,直接到淋浴喷头下去洗吧。”
秦忏好奇心上来,非要缠着林拓说出个为什么,林拓面朝电风扇吹风,小幅度抖着衣领散热,沉吟好久回答秦忏:“那儿我塞上塞子的时候,都是在刷鞋。”
林拓起身:“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每次都会打扫干净,只是想到你在我刷鞋的地方塞满水洗头有点……别扭。”
趁着黑沉着脸的秦忏没有跟无底洞似的继续深究,林拓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冰箱里有昨天才包好的饺子,天热林拓没太大胃口,朝客厅喊了一嘴秦忏要吃多少,秦忏牛头不对马嘴“唔”一声,林拓撇撇嘴,随手抓了把饺子下锅,分量保证不了够不够吃,但肯定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