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豆灯火摇曳。
顾夏靠坐在床头,微仰着脸,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御,似乎只有这么看着他,她才?能感到安心。
满室昏黄,衬得顾夏的眼?眸分外明亮。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苏御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她这模样可怜可爱极了。
“都怪妾身太扛不?住事儿,让您看笑?话了。”
“你才?多大啊,能有这样细致的观察力已经很了不?起了,老成?世故这些东西都是随着年龄增长一点点学起来?的。”苏御握着顾夏的手,轻声安慰,“是我太心急了,应该慢慢告诉你的。”
顾夏摇头:“您本来?就打算慢慢跟我说的,是我自己,非要逼迫您。”
“就你哭哭唧唧的那两句,怎么就成?逼迫了?
傻话。”察觉到顾夏的情绪很不?稳定,苏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轻声问,“都梦到什么了?”
夏夏机敏聪慧,博闻广识,胆子也大,照理不?该因为?一个梦而?怕成?这样才?是。
顾夏没有注意到苏御的疑惑,她低垂着头,声音发颤:“我梦到你死了……被那个掉包的孩子杀死,你怀疑过他的,但我不?听,都是我,是我害了你。”
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苏御的耳朵里。
她在哭。
她这样反常的惊惶害怕是因为?他。
她这泪也是为?他而?流的。
苏御抬起手来?,指腹轻轻拭过顾夏的脸颊,毫不?意外地?又摸到了一手的湿意。
“你别害怕。”苏御心疼地?扶着顾夏的肩,俯下身,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那为?他而?流下的泪水,“梦都是假的,我在这呢,我不?会死的。”
顾夏在苏御的安抚中慢慢回过神来?,抬手想?去摸帕子,才?发觉自己身上?并没有帕子,就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下脸,低声说道:“是妾身失态了。”
苏御好笑?地?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又说傻话。”
顾夏能感觉到苏御突然的好心情,她看着他,眼?睫颤动间,清澈的眸里多了一丝慎重的意味,心底的那个疑问,要问他吗?
苏御见状问道:“是不?是还有话想?跟我说?”
顾夏抿了抿唇,避开苏御的视线,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世子爷,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苏御一怔,他隐约也能猜到夏夏想?问什么,想?了想?,叹道:“当然可以,但你得先收拾一下,免得着凉了,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
顾夏:“好。”
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这么穿着也确实很不?舒服,先换了也好。
苏御将?人扶到床边坐好,这才?抬手去拉摇铃。
在外间的守夜丫鬟早就听见里屋的动静了,再听到铃声,飞快地?开门进屋。
顾夏见进来?的人是这几?日才?到跟前伺候的丫鬟千叶,便没有多吩咐什么,只道:“我要换身衣衫。”
千叶闻言,迅速从衣柜里取了一套新的里衣出来?,伺候顾夏换下身上?那件汗湿的,又沥了条温热的巾子给她擦脸。
顾夏拿巾子细细地?擦了脸和脖子,再抹上?香膏,才?算收拾妥当。
苏御亲手递了盏温水给她。
顾夏只喝了半盏就不?要了,苏御便将?剩下的半盏饮尽。
喝完了水,顾夏对千叶说:“你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了。”
千叶也没有多言,接过世子递来?的空杯,便眼?观鼻鼻观口地?退了下去。
她一边往外间走着,一边在内心感叹,感叹顾夏的厉害。
千叶是家生子,她在王府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世子爷这样体贴一个姑娘。
每日同吃同住不?说,半夜被吵醒了也不?生气,还喝对方喝剩下的水,这哪里是纳了个姨娘啊,容华院里的那位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她以后得对主子更加恭敬一些才?行。
房门再次被关上?,屋里的两人也重新回到了帐子里。
床头的夜灯还没有熄,顾夏披散着头发,穿着新换的雪绸中衣,就着这微弱的烛光专注地?看着苏御。
苏御抬手,轻轻替她整理鬓边的头发。
“世子爷,您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清算她们?,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我?”
女子柔软的话音落下,帐子里顿时陷入到长久的静默中去,苏御侧身躺着,双目沉沉地?回看顾夏。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猜的。”顾夏说。
“那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苏御循循善诱地?继续问她。
顾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很勉强的一个微笑?:“您明明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却?迟迟不?动她们?,这太反常了……都说养虎为?患,您又一向果断,不?该这样的……”顾夏张了张唇,好半晌才?又出声道,“您是知道李清姿对我的态度的,您是不?是……想?借她的手,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您的正妻,所以才?……”
“你是因为?这个才?做噩梦的吗?”苏御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顾夏没想?到他会先关心这个,愣愣地?看着他,出口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梦呓一般:“我……我不?知道……”
苏御听罢,道:“我不?否认我确实有你说的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