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也不尽然都是那些东西,花果枝叶、滑稽喜剧,持续地钻牛角尖,在老爸的香烟味道里直打喷嚏,乔阅安也交过女友,两位都在国中时期。
中临市处在中央山脉群保护圈,抵着海峡,春日和缓晴朗。岑顺每次来中部度过复活节假期,都要首先闯进屋大声喊:“岑佑岑佑!今天也没有岑佐吗?”岑天佑是他们读幼稚园的小堂弟,小时候总被这句话惹得嚎啕大哭,他也想要双胞胎。
“好啦,你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婶婶总是这样回答,然后给乔阅安的制服绣学号,那间国中也是男校,教室储物柜乱七八糟,不做好标记会很容易将其他男孩的制服带回来洗。乔阅安随她折腾,最后发现里衬也绣了一瓣小小的山踯躅,那是新湾市市花,他的婶婶觉得他会想家。
每到假日,他们就要牵着柴犬骑脚踏车出游,花道外有一大片白绿相映的海芋花田,风吹就滚过一道波浪。中临市生活节奏轻缓,于是他的两任前女友也几乎都是那样的,俏皮又温柔,像是住在一个彩釉般的世界里。
乔阅安一周两次去安亲班接小堂弟,那群小朋友都睁大眼睛看他,别人家的哥哥!高个子,杏仁眼睛,即使神色有些冷淡,但他微微钝圆的眼廓不像是会随便发脾气,还会给岑天佑带苜蓿芽手卷。
因为这个缘故岑天佑持续当选安亲班的人气小孩,乔阅安简直无言,他说:“你怎么能靠我得到这个位置?”
岑天佑乖乖问那怎么办,乔阅安提议他存零花钱买洋芋片,每个小孩都贿赂一遍。
邻居家的女孩子来接她弟弟,时常看见岑天佑被他哥哥牵着蹦蹦跳跳跑出去。如果她的家庭煎了芋粿,就会双颊泛红地装满一篮子来敲门。她像盛夏的阿勃勒花那样蓬勃,乔阅安当然知道她在示好,他有一点好奇,于是也答应下来。
可惜他们在约会位址就有分歧,看电影他看到差点睡着,女孩子跟他逛一遍脚踏车博物馆,逛得一头雾水,像在逛专卖店,乔阅安心想既然都是浪费时间,不如各自躺在家里更痛快。
最后女孩子就不愿意再来送点心了,她红着眼圈说:“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
岑天佑简直傻眼,因为生活根本就毫无变化,跟屁虫的他都不知道哥哥有在谈恋爱。岑顺听说后更是幸灾乐祸,超好笑!原来乔阅安是一周男友吗?
、莓果软糖,或者植物实验室钉在标本框里的百合花,他都会不高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持续被纠缠,他的同龄人百分百恐同;可是做朋友更折磨,近距离地看他谈恋爱,乔阅安真怕自己张嘴骂他。
所以看到那条「恢复单身」的讯息时他实在高兴,配图又是比奇堡居民,表情有一点委屈。
乔阅安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候机室滑到的讯息,前往申城的航班两小时后起飞,岑顺正在他身旁查看期末成绩,脸像苦瓜一样皱起来。她说:“妈妈,我国写期末考了32分。”
好烂的分数!乔阅安简直想笑,但他心情很好,可以宽宥整个世界。乔女士却有些苦恼了,她问道:“你礼拜六上午好像是空的,想不想报国写补习班?我有认识的补教名师在环州路上课。”
又是重复的咬牙切齿,虽然更小心翼翼了……这一次江岩真有当地下党的自觉,投放闪光弹都是在ig发限动,明显是别人缝制的暖暖包收纳袋,狸花猫图案,拍酱油团子都有女孩子的手出镜。
于是乔阅安在学校自动贩售机碰到江岩买饮料时,简直想踢他一脚!前女友都没有退追踪,你是渣男吗?
然后江岩将那瓶果酢饮料取出来,他给乔阅安让出位置,微笑是属于邻班同学的那种认识。
如果乔阅安仔细观察那些照片,恐怕真的能发现女朋友是谁,因为岑顺背包上的公仔吊饰特别丑,1500的冷水壶像颗红色核弹……但他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仔细去看?
再加上岑顺每天高强度发推,靠北作业题目学校十多条,转发搞笑迷因图和小动物十多条,每次一大堆从河道漂过来,乔阅安都会想「啊干脆隐藏她算了」,这场恋爱游戏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发生,而每个人刚好都毫不知情。
直到暑假,乔女士临出差前让他来看妹妹一眼,不乖乖去补习班就算了,她担心小女儿整天拿甜食当正餐。岑顺面对哥哥的突然造访超级傻眼,求他走求了半小时,乔阅安顿时更加不走了,气势汹汹等着看是谁会来。
他绝不知道是谁来,那是特别的一天,阳光普照,两间列车车厢发出缓慢碰撞的声响,金属钩舌大概是那一刻才将两个人紧紧联结在一起。
**
这大概就是整个故事了,1000岁的红桧巨木听了也只是沉默,当然啦!它又没有喜欢的人。
但怎么会是岑顺呢?血缘是有魔力的,乔阅安本能一般戏耍她和照顾她,妹妹的眼泪是世界上很残酷的一种事物,因此他的市集帐篷。
数以万计举着标语旗帜的人群涌上街道,油彩的味道在阳光下蒸腾,人声鼎沸。当游行队伍经过高楼,二楼咖啡厅的客人隔着玻璃窗挥手拍照,补习班的孩子从座位跑出来张望,稚嫩的脸挤在玻璃窗前。
江岩不是和彩虹软糖饼干,邬小小在她身旁努力降低存在感,听到两个男生说“玩得开心哦”就点头如捣蒜,等他们走进人潮都没有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吗?”邬小小喃喃自语着,“你在鹰目山吵成那样,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就是啊……不然是怎样?”
“那你跟江岩分手……”
“都怪我怀疑他是gay。”岑顺欲哭无泪,“……然后就变成真的了。”
邬小小错愕地看着她,半晌才认真评价:“头烧烧尾冷冷。”
“哪是,你还笑我……阿岩在报复我吗?可是怎么会是乔阅安啊?”
邬小小默然,试图安慰她:“好像其实还不错,这样也可以常常见面,不算关系破裂。”
“根本已经是另一种关系啦!”
岑顺默默悲哀一会儿,集合的时间就准备到了。她被耀眼的蓝天晃到眼睛,想了想,还是提起精神说道:“去买帆布袋吧,不然这堆东西怎么拿?”
邬小小赶紧赞同:“先看表演,晚上我借你疗愈漫画。”
“什么疗愈漫画,你的那些18禁吗?……”
……好像还是混过去了。
天际是威严刺目的亮堂,江岩情急时拉住乔阅安的手,早就被反过来紧紧握住,同龄人的手掌紧密相贴,温热薄韧,蕴藏着活跃的生命力。
现在随便找一间餐厅就好了,因为很容易碰到认识的同学……可是没有谁想要松开。
姊姊曾对他玩不腻的恋爱游戏大翻白眼,“就是在喜欢你的人中间挑你愿意的而已”,可是江岩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到现在,乔阅安将他搞得一头雾水,讲一半道理,剩下的……
虽然有猜到这家伙大概是在喜欢,眼睛忠贞如燧石,但谁像乔阅安这样喜欢,既嫌他轻蔑又嫌他草率,青春正浓的年龄,每次他不想太多思考,就温柔又激烈地逼迫他想问题。
爱情降临时有谁提醒吗?等江岩察觉的时候,他早就变得予取予求了……
乔阅安不再是徜徉在篇章外的一颗音符了,江岩轻轻看他一眼,彩虹旗帜正随着游行队伍前进,锦缎的影子在乔阅安脸颊上飘掠而过,神秘得像彩绘萨克斯风。
两个家庭都没有宵禁,他们能够玩到深夜,只要搭上最后一班捷运,就没有露宿街头的危险。在晴空白日下就令江岩犹豫的那句话,在夜幕降临时终于有胆量问出来。
他们刚吃完外食,鲜虾卷,鹅油拌饭点缀了梅渍番茄,广场一样热闹。再过数月换领到驾照,还能从高速公路开车去海边,在午夜之前回来,再绕去夜市买一份章鱼烧和炸鲜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