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窗户好端端关着,窗帘有微微的摇动。
“怎么了?”贺春景一开口声音黏糊糊,完全是没睡醒的样子。
“外面声音好大。”陈藩甩了甩脑袋,“好冷。”
贺春景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早晨七点钟。
他坐起来搓了搓脸,下地把塑料拖鞋趿拉上了,门缝里钻进来的地风绕着脚腕子吹,确实比前两天要冷上一些。
窗帘哗啦被扯开,窗外光线晦暗,狂风卷着棉絮一样的大雪疾掠过玻璃窗。雪打灯。
“这个天气,要不就别出门了。”陈藩直勾勾看着窗外的一场豪雪,莫名感到心惊。
贺春景怔怔忘了一会儿窗外,回身冲陈藩笑了笑:“这个天气才能确定他们全都在家,要不然赶上人家出门,反倒麻烦了。”
陈藩沉默了一下,而后把他拽回床上坐着,用棉被裹好:“我陪你去。”
贺春景有些为难:“我自己去吧。”
陈藩坐在对面不说话。
贺春景怕陈藩觉得自己跟他生分,又补充道:“你不是也计划这两天就走么,要不就趁今天把票买了,明天我们一起离开。分头行动,晚上我拿了钱,咱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这么突然?”陈藩眉心轻轻蹙起来。
“都在这窝半个多月了,你还打算定居啊?”贺春景揶揄他。
陈藩确实已经关机关得太久了。
昨天他用贺春景的手机登6了一下自己的QQ号,从留言上来看,陈玉辉似乎已经起了疑心,反复提了两次叫陈藩开视频,都被陈藩搪塞过去。
“行吧,但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一定要及时给我打电话。”陈藩还是不放心,又问,“他们不会打你吧?”
“不会,以前也没就怎么动过手。”贺春景摇摇头,“而且他们想要这房子很久了,我吃点亏,便宜卖给他们,他们肯定乐死了。”
敲定了这天的行程之后,两人把所有能保暖的衣物里三层外三层全套到身上,顶着风雪出门吃了早饭。
吃完饭陈藩还想反悔,他实在不放心贺春景独自去面对那奴隶主似的一家子。
明明他们老陈家的所有事情,贺春景都事无巨细的知道了、参与了。陈藩这个时候更应该作为坚实的后盾,给他的小男朋友提供安全感才对,然而在贺春景的一再坚持下,陈藩最终还是背过身,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陈藩!”
听到喊声,陈藩倏地回头,抬脚就要往回奔。却见到贺春景穿着那件破旧的,袖子短了一截的藏青色棉袄,拉下狗毛脖套朝他极为灿烂的一笑。
“等我卖了房子,晚上去吃羊肉砂锅,你一锅,我一锅!”贺春景夸张地挥手。
“好,这次你请!”陈藩脑子里紧绷的弦放松下来,不自觉也带了笑意。
“那必须的!”贺春景一头一脸都是白雪,站在路口和他拜拜。
陈藩转身离去。
贺春景目送着陈藩的身影越走越远,眼前的视线逐渐被漫天鹅毛大雪占据。他把有些扎人的狗毛小脖套重新拉上来,遮住垮下去的嘴角。
“祝我顺利。”他低声说。
贺春景父母留下的房子离工厂不远,在穆昆河的东岸,坐公交在厂医院站下车,再走上七八分钟就到。
手机被冻掉了一个电,贺春景脚下踩着自己走了十几年的小路,感到身边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在这短暂的七八分钟里,贺春景近乡情怯,愈不安起来。
进了大院左拐,第一幢楼,倒数第二个单元门。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坏了好些年的感应灯不知什么时候被修过,唰地点亮了回家的路。
“嗵、嗵、嗵。”
贺春景站在二楼的防盗门跟前犹豫了几秒,抬手重重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