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安禄山抵达黄河北岸。
农历十二月的天气,已是天寒地冻的严冬。而对尚未完全冻结的河面,安禄山让士卒用大绳将找来的破船、草木绑在一起扔进河中,一个晚上过去就冻成了浮桥。
叛军从河北进入河南境内,不费吹灰之力攻陷灵昌郡(今河南滑县)。
起兵一个月来,安禄山的军队没打过一次像样的战斗。士卒们散漫的游荡于各地,铺天盖地如同蝗虫一般,所过之处,繁华市井瞬间沦为人间炼狱。
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刚到陈留郡(今河南开封陈留镇)不过数天,安禄山就已杀到。张介然把武库打开,将兵器放给士卒,让他们登城防守。可是他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没人敢于抵抗。
太守郭纳迫不得已开城投降,安禄山进入城中,得知儿子安庆宗被玄宗处死,顿时怒火中烧,嘶吼着说:“我有什么罪,竟要杀死我儿子。”
此时陈留郡投降的近万守军,正惊恐不安的站立于道路两旁,等待着未知命运。安禄山将凶狠的目光瞄向他们,下令把他们全部处死,将张介然拖出营门斩。任命将领李庭望为河南节度使,留守陈留。
陈留再往西就是洛阳,东都洛阳一旦丢失,整个中原都将处于危险之中。
眼见形势紧急,玄宗准备御驾亲征。同时命令朔方、河西、陇右三镇,除留守必要兵力戍防,其余全部集结,由节度使亲自统率,二十天内会于长安。
安禄山挥军西进,攻陷荥阳,杀死太守崔无诐。可悲的是,荥阳守军别说抵抗,连站都站不稳,竟然惊张的纷纷从城楼上自己掉落下来。
安禄山留下武令珣驻守,派将领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为前锋攻击前进,在武牢关与封常清所部相遇。
封常清虽然能打,无奈召募的这些士卒没有经过训练,怎挡得住凶悍的叛军。铁骑稍加蹂躏,官兵顿时狼狈溃散。封常清只得弃守武牢,收拢残部与叛军战于葵园(今河南荥阳高阳镇一带),再败。退守洛阳上东门,又败。
十二月十二日,东都洛阳被叛军攻陷!
叛军鼓噪着冲入城内,四处烧杀掳掠。封常清仍然不愿放弃,率众与叛军在城内展开巷战,无奈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且战且退之下毁掉御园西侧城墙退出东都向西撤离。
河南尹达奚珣向安禄山请降,留守李憕悲愤的对御史中丞卢奕说:“我辈深受国恩,明知不敌,以死殉国而已。”两人集结起数百残兵,准备拼死一战。可惜这些士卒早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战斗的勇气,抛下两人各自逃命。
李憕独自端坐留守府,卢奕让妻子携带官印绕路前往长安,穿好朝服坐于御史台。安禄山派人抓获李憕、卢奕,将他们带到面前。卢奕破口大骂安禄山,毫无惧色的看向周围叛军,大声说:“做人应知逆顺,我没有失去臣子节操,虽死无憾。”
安禄山面色冷然的下令将两人处死。大敌当前,有人选择背叛,苟活于世;有人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封常清率余部退至峡郡(河南三门峡),陕郡太守窦廷芝早已逃奔河东,只剩下高仙芝从长安带来的五万杂牌军。
封常清原为高仙芝部属,两个威震西域的名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会面。唏嘘感慨之余,封常清力劝高仙芝:“常清经过这几天的血战,深感叛军势不可挡。潼关现在无兵驻防,假如让叛军突入关内,长安可就危险了。不如放弃陕郡,退往潼关固守待援。”
高仙芝深以为然,率众向潼关进。刚一离开陕郡,叛军已经追来,唐军被打的失去建制混乱不堪,自相踩踏之下死伤无数,总算跑进了潼关。
高仙芝、封常清带领众人布置守备,修缮城守。叛军追至城下,唐军利用地形优势拼力死战,击退了叛军。
恰好安禄山占据洛阳,准备登基称帝,大军逗留洛阳,朝廷这才得以松了口气,稍稍集结了些兵力。
高仙芝在安西为帅时,监军边令城多次干扰军务,高仙芝均未听取,两人之间矛盾很深。眼见潼关稳定下来,边令城跑回朝廷面见玄宗,添油加醋的向玄宗报告了高仙芝、封常清一路败逃的惨状,还指称高仙芝弃守陕郡数百里领土,私自截留士卒钱粮。
玄宗大怒,敕令边令城将高仙芝与封常清斩于军中!
边令城抵达潼关,先让人召来封常清,对他宣读圣旨。封常清平静的说:“臣死后,请你转告圣上,千万不可再轻视安禄山这个贼子。”说完,引颈就戮,尸体被随意放置在一块破烂芦席上。
边令城从军中要来百余陌刀手用以壮胆,征召高仙芝,皮笑肉不笑的对高仙芝说:“圣上对您也有恩令。”高仙芝恭敬听他读完诏旨,抬起头来怒视边令城:“我遇敌败退,死有余辜。但是现在上有皇天,下有后土,说我高仙芝截留将士钱粮,纯属诬蔑。”
一旁站立的士卒眼睁睁看着与他们浴血奋战的两位大帅,一个身异处,一个即将被杀,悲痛的齐声大呼:“冤枉、冤枉”,声音响彻天地!
边令城面露怯意,匆忙下令处死了高仙芝,让将领李承光暂时代理主帅。
我一直在想,假如高、封二人不死,可能安禄山就打不进潼关,安史之乱也就不会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只是,历史哪有如果!
处死了高仙芝、封常清,潼关该交给谁来防守!玄宗想到了卧病在床的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他知道哥舒翰素来与安禄山不和,立即将他拜为兵马副元帅,统带八万士卒讨伐安禄山,同时命令全国各道会攻洛阳。
哥舒翰得的是风疾,作起来头痛难忍,担心无法胜任,坚决辞让不受,玄宗不准,又从关中抽出部分兵力分派给他,连同高仙芝旧部,号称二十万,驻守潼关。
哥舒翰无法处理军政,只得将大权托付给行军司马田良丘。田良丘文臣出身,哪里懂得带兵,又让王思礼主管骑兵,李承光主管步兵。
这两人互相争权,号令不一。加之哥舒翰一贯以严厉着称,不知体恤士卒。潼关守军士气低迷,毫无斗志,为将来的大败埋下了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