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帝低头看着九皇子,明显地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不过刚才经历骤变,会有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正常。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寡人什么都没有做。”
他两手血腥,看着却仿佛这世间最正直的君子,配上他那张俊朗的脸庞,的确很会骗人。
“莫要忘了。”
盛隆帝靠近九皇子,再度将两只手压在九皇子的肩膀上,这一次就算他再挣扎,小小的年纪,小小的岁数,根本无法和一个成年男人相抗。
“那柿子汤,是你一口一口,给你母后喂下去的。”
他拍了拍九皇子的肩膀,于是他手上的血腥,也跟着烙印在九皇子的身上。
九皇子许久不说话,低头哇了一声,就吐了出来。
那秽物,将盛隆帝的衣服和靴子都弄得非常糟糕,盛隆帝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后续的事情,模糊间,九皇子也有些记不清。
只记得有许多人来,也有许多人走。
有人将皇后的身体收拾妥当,也有人清除了这凤仪宫的脏污,甚至于,连盛隆帝和九皇子都换了一件衣服,又牵着手离开。
他听到景元帝与姚才人说,皇后睡了。
又说,已经让太医看过,让人再紧盯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看起来眼睛微红了些,仿佛是个真心实意关心着妻子的普通男人。
期间,盛隆帝一直牢牢抓着九皇子的胳膊。
那力气,已经将他的胳膊掐出淤痕来。
直到他们上了御驾,盛隆帝才露出些许疲态,一双黑眸打量着默不作声的九皇子。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赫连容看起来更像是一座苍白的小雕像,外头的日光散落在他的身上,如同温柔亲吻着他,只是右脸上的巴掌印,有点太过刺眼。
盛隆帝从边上摸出个药膏丢给九皇子:“涂上。”
九皇子没有去接,任由着那东西滚到地上。
一瞬间,盛隆帝的表情阴沉下来。
“你母后虐待你这么多年,你倒是对她痴心一片,到现在还惦记着她……没听到她刚才的话吗?她要你发的誓,是打算折磨你呢。”
不论接下来的中宫到底是谁,继后都绝不可能喜欢九皇子。
继后就算是皇后,然她所出的孩子,在礼法上都不可能越过九皇子,毕竟他的母亲是元后,是最纯正的血脉,继后一旦不慈,皇后又叫九皇子发那样的誓言,不就是为了往后这辈子都折磨着他吗?
九皇子一言不发,看着甚是冷漠。
他越是如此,在他身上,盛隆帝就越是能看到属于皇后沉思的一面。
有多少次,他回到凤仪宫朝着沉思摇尾乞怜,可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用那样的态度回绝他,仿佛他是什么可悲的脏东西。
整整七年!
从皇后生下九皇子开始,这宫里就没有孩子再诞生下来,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诚意吗?
是他违背了誓言不假,可沉思根本就没有为他着想过,一个久久没有子嗣的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归根究底,还不都是沉思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她迟迟怀不上孩子……
这七年里,盛隆帝越是爱她,就越是恨她。
他恨到咬牙切齿,恨得几乎夜不能寐。他不能,也无法亲手杀了沉思,但他却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盛隆帝用力地抓住九皇子,声音古怪地高昂起来。
“你难道,就不想报复她吗?”
九皇子的腰身板正地坐着,正此时,御驾停了下来,借着那微微风起的缝隙,他看到了撷芳殿的一角。
“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的赫连容抬起头,冰凉地注视着盛隆帝,“但你也不是。”
那尖锐的寒意,猛地刺痛了盛隆帝。
他从来没有在赫连容的身上,感受过这种
过于凌厉的冰冷。纵然这个孩子比较冷淡,不爱说话,可是每一次盛隆帝出现,他都能觉察到那孩子眼底的孺慕之情。
一时间,盛隆帝不知是从哪来的怒火,裹挟着某种残忍的恶意,“你在为她恨寡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好母后,同样给你下了毒!”
…
焦急在撷芳殿外等候的宁宏儒与石丽君,终于把离去许久的九皇子给等了回来。
可不管是宁宏儒还是石丽君,都鲜明地感觉到了不对。
在今日,九皇子还是一个看起来寻常普通的孩子,虽然有点冷淡,但脾气也好,性格也好,在他们眼底都是没得挑的,不爱说话又不是什么坏毛病。
然眼前这小皇子还是旧日模样,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无数雪崩坍塌下来,将一个鲜活的人生生冻结成了石头。
赫连容漠然地扫过他们,有些倦怠地说道:“我累了。”
“九皇子快些进来。”石丽君上前一步,赫连容却反射性地躲开她的手,不肯让她碰到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