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纬横天地,一树百色开。
人力拙弄巧,浑然橼轴绽。
——《观秋树百态有感》”
山鬼院昆仑山。玉珠峰。四月伊始
清晨的露珠还没有消散在朝阳的晨光里,洞府前的青石板上,龙冉已经积起了一小滩的汗水。长枪挥舞间,虎虎生风,灵动飘逸,仿佛不是在使着一柄长枪,而是一个有生命的武器,和谐自如,宛若一体。
枪尖的一点寒芒透出三尺有余,雪白灵动,如火焰摇曳,将近两个月的巩固,终于在转灵境界修得了圆满。龙冉心中由生数不尽的体悟,像滔滔江河一般尽汇心尖,他的灵力汹涌着在体内澎湃,疯狂的燃烧在迅地减少。
在熊熊的灵力火焰中,龙冉经受着痛苦的折磨,但他咬牙坚持着,将平日里习枪的领悟尽汇入心尖,慢慢地硝烟平息,一颗晶莹剔透的心脏重又出现,泵动得更加有力,更加强韧,而在他的心尖,一颗锋芒毕露的枪心种子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龙冉长舒一口气,虽然之前有过领悟剑心种子的经历,不过二者还是有不同。剑心种子是冯安社以远他的境界将大道以易懂的形式展示给他看,正巧龙冉悟性聪颖将这一部分感悟截取住,化作了自己的成果,便是剑心种子,随着他习剑的深入,这颗种子会逐渐融入最后成为他的一部分,真正成为他的领悟。
可惜,龙冉对此不甚向往。他向来是个做事踏实的人,笃定了习枪的决心,他便认准了这条路,以大毅力硬生生跋涉到了这一步,周身的体悟尽化作一颗种子,待冲破种皮生根萌芽时,他便领悟了枪之真意,便是他的枪法登堂入室的时候。
收起游龙,龙冉不想要一方面长一方面短,现在枪法上的境界与剑法持同,因为枪心种子是自己领悟凝结的,祂萌生的时间会更加短暂,现在需要将更多的时间用在剑法上了。盘膝坐下,龙冉从松执戒里取出贯星,看着祂灰淡无锋的质朴模样,心神沉入其中,勾动剑心种子,刹那间被海量的感悟淹没,而他就沉浸其中吸收起这些灵感。
修行界有传功灌顶的说法,指前辈先祖将自身修行灌入后人身体,让他拥有乎同辈的实力。且不论这一切会导致怎么样的结果,让修行者处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中进行感悟,那进步的度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龙冉现在就是如此。
虽然接受的吸收的都是自己的东西,却不是自己真正习得领悟的,但是身体并没有陌生,反而相性极好,学习适应起来很是顺畅。如果把此前的枪法修行比作手划艇,那么现在的剑法修行就是冲浪了。
龙冉每每感恩自己的天资悟性,若没有这些帮助他的能力,他不会以不可阻挡之势崛起,现在他不仅远同辈中人,还威胁到了上一代修行者,仿佛真龙已经在磨砺爪牙,那梭梭的锐音在向天地宣告祂的降临之日不远矣。
日上竿头,龙冉结束了例行的早练,去化蝶谷见了灵儿,与她游玩了孤云七峰,见到了浩瀚云海,孤崖绝松,仙禽云上的奇景,一早上的疲惫都被洗刷干净。二人常常对修行进行讨论,灵儿的渊博绝不在龙冉之下,与她交谈收获颇丰。
在九重塔楼里,龙冉品读着一本手扎,与灵儿细声讨论着其中不甚注解的偏僻字句,一边细细地揣摩,一边结合灵儿的猜测进行推演。不知道为什么,龙冉今天总是有一种头晕的幻觉,但是他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况且那种感觉出现的很短暂,持续的也不长久。
龙冉读着一段关于神通“法天象地”的解注,浅笑指着那段文字向灵儿问道:“灵儿,你看这段描述,祂上面说‘神通就是修行者对大道的领悟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并使用大道,加诸己身。法天象地是一门极简的入门神通,其讲究引灵入体,迎风暴涨,数息间变化大小,而对身形的控制和贯彻无碍’,我觉得非常真实。”
灵儿认真地品读着,然后歪头看向龙冉,倩然一笑道:“龙冉哥哥,这份手扎写得确实真言,但并不全面,神武公府中的记载说到,法天象地对肉身修行要求极高,不到衍级炼体无法自如控制数丈大小的肉身,而且变化大小会影响灵力的消耗,同样的招式以数丈大小的身体施展,必然会更耗灵力,更何况还有维持法天象地消耗的灵力,所以这门神通对灵力亦有高的要求,并不像手扎上所言,是人人可以习得的大路货色。”
龙冉听进了心里,默默地点头,原来如此,不愧是世家贵胄家族的子弟,对散修来说陌生只可期待机缘的神通,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秘密可言,说不定还可以随意挑选,真是令人艳羡啊。
龙冉心态摆得很正,他不羡慕这些家族子弟。比如灵儿,身为神武公府的唯一女儿,地位可以说是万人之上了吧,在修行和未来上不还是没有自由可言?家族受创,家道落寞,是要他们继续追求大道还是回归家族振新?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些后辈享受的都是祖辈的福荫,他们得到了高出常人的台阶,必然也要承受高处的寒冷孤独,个中选择或许还不如散修,至少平凡的人还可以选择平凡,家族贵胄子弟却不被允许平庸。
星空渐上,日色近晚,灵儿的脸色显得苍白了些,不时伴着轻微的咳嗽,龙冉连忙结束了论道,将灵儿送回了化蝶谷,反复叮嘱她要安心静养,不要过劳耗损心神。
大魏皇城。牡丹庭
“龙冉,你来了!”抱着长大了一些的九尾狐小白,萧文姬端庄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面带笑意的王勇王貂寺。
龙冉看着今日格外不同的萧文姬,疑惑地问道:“你今日,为什么一副端庄的模样,好是奇怪,今天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龙冉的询问,萧文姬像一个气球泄了气,王勇眼角都皱起了笑意,替她解释道:“龙冉公子见谅,皓箐公主今日不慎打翻了番邦上贡的一盏玉山蟠桃,那是公主殿下生母晋夫人格外钟爱的一件玩物,晋夫人便严厉地斥责了公主殿下,还叫她今日都不准违背宫廷礼仪,不然就加倍施罚,叫老奴跟着监督公主殿下呢。”
龙冉听着牙根紧,好严厉的母亲,尤其是看到一旁萧文姬可怜兮兮的目光,龙冉心生怜悯,向王勇讨价还价道:“王公公是心善的近人,让文姬一天都如此端着架子非得累坏了不可,不知我和她玩耍的时候可否宽容一下?”
王勇自然是倾向萧文姬的,心中也知道晋夫人只是一时气话,实际上她比谁都要心疼萧文姬,于是呵呵地笑着,躬身道:“那么老奴就暂退下了,陛下那边可能需要老奴的侍奉,公主殿下的安危就交给龙冉公子。”
王勇走后,萧文姬很快地就恢复了活力,逗弄着小白很是欢乐。龙冉知道萧文姬虽然年幼却深谙人情世故,照理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便问询道:“文姬,你为何要打破晋夫人的玉山蟠桃,要知道这可让你的母后生了好大的气?”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萧文姬就来气,她鼓着腮帮子,激动地向龙冉描述前因后果,道:“母后喜爱这件玩物我是知道的,但祂是波川侯爵借番邦名义送进宫的寿礼,名义上是对母后的贺寿,其实就是携恩索官。母后虽然在宫中地位不低,但如果真的为人求官运作,会引起所有妃嫔的排外,传到父皇耳中也会招惹麻烦,索性我就做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好了,不叫母后为难。”
又是波川侯爵府,龙冉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个波川侯爵为谁求官,竟还伸手到了后宫中,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吗,这是大忌讳的事啊。”
萧文姬啄米似的点头,满眼鄙夷地说道:“波川侯爵可不是世袭爵位,他的儿子在朝中没有晋升渠道,这不波川侯爵就在各方面为他儿子打点,还传言这一届的稷陵学府道子之位必是薛常仁无疑,想以此将那些家族势力都绑在同一艘船上。”
龙冉听得直摇头,感慨道:“无论是老子还是孩子,满心都是权谋算计,这样的人如何在修行路上取得振聋聩的成就?本来我还很忌惮薛常仁,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如此,至少算不上一个可以珍视的敌人,痴长几岁却毫无心胸气魄,道子之位与他无缘。”
二人闲庭信步,不时聊着各自的听闻,给萧文姬带来欢乐的同时,还让龙冉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天色渐晚,漫天璀璨的星光此时也被一片薄薄的云层遮住,只投下了莹莹的幽光,龙冉突然又头晕了,这次还十分严重。
他眼前一阵眩晕,娇艳的牡丹花朵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花瓣和花萼,他的眼睛突然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牡丹庭,我和萧文姬?这个视角是谁,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
他正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状,突然全身寒毛尽立,黑暗中一柄碧绿的短刀从花丛中刺出,袭向毫无准备的萧文姬。不,不可以!龙冉内心怒吼,却提不出一丝力气上前阻止,与此同时他眼前的画面尽数破碎,再次晕眩之后,他又回到了牡丹庭的视角,自己还在与萧文姬一同走路。
龙冉身上沾着一层薄汗,眼中尽是惊骇之色,他的脑中传来阵阵的刺痛,这几欲让他想抱头哀嚎,精神力在刚刚的数息工夫间竟然干涸了,不知什么原因自己好像看见了短暂的未来,有人要刺杀萧文姬?
强忍着脑中的痛苦,龙冉整理着回忆,突然伸手抓住萧文姬,小姑娘一愣,感受到龙冉手的冰冷,担忧地问道:“怎么了龙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