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竹簪,貨郎只道了句:「這東西倒是好賣,但價格……兩個錢怎樣?我最多也只能賣出三個錢。竹扇很好,但越好的越易壓貨,二十個錢,如何?」
王葛看向大父,這種事得由長者決定。
說實話,這價格王翁乍聽挺歡喜,但看到孫女嘴笑眼不笑的樣子,老人家就知道價格給低了。「簪子簡單,兩個錢行。竹扇再給高些吧,我孫女從早編到晚,編了好些天哩。」
「不誆老丈,我賺的其實是個辛苦錢,這等竹扇,鄉里不一定能賣出去,那我還得去縣裡。從賈舍村到縣裡,光來回的腳力就得去掉兩個錢。」
這時,王荇、王蓬已經把六個滾燈全都抱過來,其中一個是縫了葛罩、也放了麻燭的。
王葛背對馮貨郎,用火摺子把麻燭點著,然後雙手將滾燈騰空、旋轉幾下,給對方解釋:「這叫滾燈,怎麼滾動,燭盤都穩穩噹噹的。」
貨郎:「這東西倒是稀奇啊,不過外形……」
「我縫這層葛罩,是怕給阿叔看的時候有風。阿叔要是覺得此物可收,我只編到外層竹籠這一步。買者喜好不一樣,自己縫帛、縫葛才好呀。若怕髒了外帛、外葛,還可在外帛、外葛之外,再加一圈竹籠。」
「王匠童不愧是頭等匠童!不過此物雖稀奇,實在容易仿製,也就頭撥好賣。」
「是。」滾燈的弱點太明顯,王葛也很無奈。
「我建議竹條不必使青篾,一般的黃篾即可。這樣吧,這六個……叫滾燈是吧,這六個我給你九個錢,我再要二十個,黃篾制,每個一個錢,怎樣?多了我這車也拉不了。」
此時此刻,若說王葛不灰心是假的。竹簪和滾燈的價,低至不能再低,竹扇也比她預期的少了五個錢。現在想想,都是在縣驛站賣生肖盒、在清河莊**賽製品的經歷給了她錯覺,把她的心養貪了。
都亭驛站是官差、客商過往的大道,那時或許真的趕巧了,遇上的是喜歡稀罕物、又不計較錢財的旅人。
至於清河莊收購匠童比試時的製品,難道真是看上匠童的手藝?不是的,絕對不是!肯定是清河莊跟官府之間有什麼合作,甚至人家只圖一個好彩頭,根本不在意匠童製品本身能值幾個錢。
「小娘子可是王匠童?」鐵風揚聲,打斷王家跟貨郎的交談。
其實他剛才就來了。
鐵風拿著昨晚的滾燈,拐入村裡的東西道後,就聽過往村童都在議論什麼「王匠童」、「頭等匠童」的,詢問了才知道,王小娘子不但考上了匠童,還是頭等!
「嘖,公子找的匠師不靠譜啊,一下整個頭等出來,太招搖了,幸好桓縣令不知道。」他自言自語,見王戶院門內外堵了十來個孩子,不知道出了啥事,所以擠進來後沒出聲,聽到貨郎把滾燈價格壓到一個錢,才喊:「小娘子可是王匠童?」
第39章39聞道有先後
姊弟倆未和鐵風直接照過面,不認得他。王葛先示意大父跟貨郎說話,她沒讓阿荇跟過來,自己上前,不回鐵風所問,也無視對方手上的滾燈,反問:「郎君不是村里人吧?」
鐵風暗贊:小娘子還挺謹慎!「王匠童可識得這葛燈籠?」
「葛燈籠?怎的了?」
鐵風低聲道:「清河畔,山高水長,安知不再有會面時?王匠童不需疑心,我家少主是桓公子,我是桓氏部曲,當日我等部曲就在河畔飲馬。」
王葛記得當時確實有不少部曲,趕緊揖禮:「失禮了,郎君坐下飲碗水吧?」
「不多叨擾。是這樣,昨晚我家公子跟你阿弟互換信物後,看中了這種葛燈籠,要趕在後日晌午前買一批。必須同等大小,不要縫外葛,不置麻燭,保證燭盤乾淨。」他從布囊中取出一串錢,眼見王小娘子的笑容直達眼底,且有感恩的微微淚光,就提高聲音,令院內之人均能聽到:「每個竹燈籠按兩個錢買,這個價格王匠童可能接受?」
「能的。郎君放心,我保證每根竹條都使用青篾。」王葛高興壞了,回頭看向大父他們。
王翁跟馮貨郎道句「稍待」,趕緊過來。
鐵風向老人家揖一禮,把錢串遞出,道:「老丈,這是二百個定錢,你數一數。」他再看向王葛,「後日晌午我來取貨,你能制出多少,我家公子買多少,定錢多退少補。」
「郎君放心,我一定加緊趕製。」
王翁數錢慢,鐵風不急不催。
王葛喊阿弟:「拿兩個竹蜻蜓過來。」
王荇聽話照辦。所有竹蜻蜓的尖嘴部位,王葛都拿小火微烤,將尖嘴輕輕往下彎了小許弧度。如此一改,不僅使蜻蜓形象更活潑,也令尖嘴位置搭在手指、或木棍上時能夠更牢固。
阿弟拿來後,王葛先雙手托舉一個給鐵風。
鐵風看著由幾根竹片拼接的竹蜻蜓,並不嫌棄,這是姊弟倆的心意。沒看王小娘子如此鄭重麼,還一個、一個的托舉給他……
王葛在對方客氣的微笑中,將竹蜻蜓往自己食指尖隨意那麼一搭,竹蜻蜓霎那呈點水之姿懸空,懸的穩穩噹噹。
鐵風微笑的嘴巴就這樣咧著,快淌口水了才合上。
貨郎兩步過來,目光炯炯:「王匠童,這個我收!」
村西,鋪設了熟土的嶄大道上,鄉兵先驅趕驢畜拉著石滾子,將鬆軟道面碾壓一個來回。然後每兩個隸臣一組,面對面手持鐵夯具的手柄,用力提起、重重向下夯打,將土層砸的更緊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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