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忽然没来由失去耐心,见事情也办完了,留下一张字据,另一张推给老王,问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你们出去吧,累了,想休息了。
他真的又躺下了。
葛凡先出去的,小包房里短短半小时的爆炸信息量让他喘不过气来,转头又被几个客户拉走,说是有人刚离了婚想庆祝一下,他就陪着喝了一会。状态出奇的差,一打啤酒就醉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揉了揉脑袋,昨晚的记忆忽地涌上来。葛凡理智想了下,无论为了谁,出于什么缘由,都要搞清楚孙锡的目的。
他立刻去小包房,里面已经没人了,问了下前台,说是小包房的客人刚走,葛凡没追,而是来到四楼西侧窗户向下看,看看他的车是否还在。
一探头,看见他就站在车旁,像是在抽烟。可烟就夹在手里,半晌没动,头朝向温都水汇正门口,似乎在出神地看着什么。
心底一紧,不知为何,葛凡以为小九来了。
可他打开窗户,顺着孙锡的目光,头伸出去看,不是小九。
正在走向温都水汇门口的,是余凯旋。
他在看余凯旋。
葛凡电话突然响起来,可他完全没心思接,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件事。
他忽然想起,孙锡上次回来,他们在乐胜煌一起喝酒玩桌游时,他似乎无意中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电话还在响。
葛凡烦了,也没仔细看,胡乱接起来,炮仗一般吼了句谁。
万万没想到是他姐祝多枚。
祝多枚也没废话,说你开车来接我一下,我要去趟乐胜煌找王贺元那个傻逼。葛凡没工夫管他姐和老王的事,让她自己来。
祝多枚叹口气,说我带着炸药呢,挺沉的,自己抗不动。
葛凡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姐这句话,瞄着楼下正盯着余凯旋的孙锡,仓促间,他跟孙锡说过的那句话先浮了上来。
他当时说,楼下我爸早就看上了这两层ktv,心心念念,志在必得。
温都水汇大战乐胜煌
圣诞节第二天,葛凡在肯德基里逗小九时说的温都水汇大战乐胜煌的画面就上演了。
余九琪这天在银行上班,没坐柜台,偶尔还能瞅两眼手机,中午时她就看到温都水汇的工作小群里有人神秘兮兮说祝多枚在乐胜煌点了一把火。小九当时正在给客户打电话解释各种手续和政策,没顾得上问,以为无非就是祝多枚跟王贺元的绯闻闹开了。
午饭时,群里就沸腾了,噼里啪啦接龙一般直播战况。一会说孟会红上去了,一会又说好像二凯哥也去了。有人听到楼上有人哭有人喊,也有人听到警车往这边来的声音。
到了下午,小九蓦地心慌,点开群里又看看,忽然看到温都水汇门口迎宾小伙子发了一句:【哎?姓孙那小子怎么也来了?】
下面有个餐饮区服务员问:【哪个姓孙的?】
迎宾拍了个背影照片发群里。
都不用点大图,单单那个抬腿走向乐胜煌侧门台阶的懒散姿态,和那件黑色立领薄羽绒,小九就认出了他。
他怎么会在那,怎么还到处裹乱。
群里服务员没认出来:【这人谁啊?】
迎宾小伙子楼上楼下人脉广,显然知道孙锡这个人,回了一句让小九立刻炸掉的话:【别管了,反正小道消息说他现在是乐胜煌新老板了。】
余九琪坐不住了,收拾东西,拿起外套,冲到组长工位说家里又出事了请半天假。
组长秦姐一脸无奈,咆哮着问你家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这又咋地啦?你妈又开车撞人了?还是你后妈又在棋牌室干仗啊?
小九支吾了一会,从刚才群里一系列劲爆信息中提取一个相对说得出口的,说没啥事,就是我姐要烧人家铺子。
出银行后,余九琪急匆匆拦了一辆车,等不及去现场了,一上车就给葛凡打电话问怎么回事,挑重点说。
葛凡正在洗手,哗哗流水声中似乎在忍着疼,闷声说今天这场仗过瘾,楼上楼下都到齐了,差点惊动警察,从头捋的话,得从祝多枚说起。
上午葛凡接到祝多枚那通威胁要炸了王贺元的电话后,一刻没耽误就去找她了,他当然不信祝多枚真有炸药,但也很清楚他这位同母异父以胆子大脾气怪敢想敢干著称的亲姐如果真的想炸谁,根本用不上武器。
可他如何也没料到,祝多枚所说的拎不动的炸药是一堆不同材质、花色和款式的皮草大衣。
葛凡走进祝多枚那间租来的公寓时,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橙色的皮质沙发上铺了几层毛茸茸的皮草大衣,黑白灰的水貂,斑马条纹的花貂,动物本色的貉子皮大衣,黑亮黑亮的狐狸毛斗篷,还有挑染的粉色绿色彩貂绒,满满登登展览一般铺在沙发上。
而祝多枚一身黑色修身内搭,翘着二郎腿,黑发高高竖起马尾,两手摊在身侧,一手抚摸狐狸毛,一手端着杯她自创的冰美式,像个被战利品包围的女土匪一般,冲葛凡晃了晃杯子说:
“把这些貂卷一卷,帮我给王贺元还过去。”
葛凡猜到大概都是老王送的,摸了摸,材质还不错:“吵架了?谈恋爱吵个架,也没必要啥都往回退啊。”
“谁跟他谈恋爱了?”祝多枚那张标准的瓜子脸垮下来,“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跟他谈恋爱呢?”
葛凡不敢说话了:“不是吗?”
祝多枚也没废话,站起来一手夹着两件貂:“走,剩下你扛着,去乐胜煌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