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说:“明天见。”
他关上门,自己一个人靠在门上待了会儿。没多久也听见江淮许门关上的声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松了口气。
洗完澡,俞秋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感觉眼前似乎越来越模糊。熟悉的窒息感和茫然感袭来前,俞秋强迫自己闭上眼。他的心跳好像变快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江淮许还是因为作的惊恐症。
不过好在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没好一会儿就彻底缓了过来。
俞秋没有放在心上,上辈子心理医生也说可以断药,而且他也不再怕水,不再怕拿刀,不再怕陈国为了。
在重新回到梦里时,他想,他不是十七岁的俞秋。
***
俞秋清晰地记得高考后的第二天。
警报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在他耳边变得又远又长,俞秋真的挺倒霉的,上辈子这样的场景他就经历过三次,一次汪今,一次云时初,一次江淮许。
他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江淮许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他甚至没有时间回去换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白色衬衫上洇着的血红得刺眼,就匆忙打了去医院的车。出租车司机见他神色紧张,一边加快度一边安慰他。
俞秋很想和他说声谢谢,但他实在没有心力应对了,只能不住地点头。
他赶到医院时,唐柔站在手术室门前,一句话也没说。齐醒和林嘉昀坐在医院长廊的座椅上,见到他,齐醒从座椅上起身,红着眼斥问他:“你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林嘉昀在一旁拉齐醒,免得他做出过激的行为来。
但其实俞秋真的能理解,他们是江淮许的朋友,现在江淮许还在手术室里急救,如果是他他也会生气。
剩下的齐醒说了什么俞秋也听不清了,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腿好像使不上劲了,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朝唐柔走去。
那时江声平还在从港城赶回来的路上,只有唐柔一个大人。所以她看起来很坚强,像是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俞秋想说点什么,最后能说的也只有唐姨两个字了。
唐柔勉强笑着,拍拍他的手,“小秋不怕。”
俞秋却哭了,眼泪从眼眶里止不住地往下流,滑过下巴,砸在医院苍白的地板上。
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能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唐柔说:“不是小秋的错。”
可只有俞秋知道,是他的错,从头到尾都是。
他知道江声平是莞城的高层人物,知道江淮许的外公是莞城的副市长。从他进江家的那一刻,他开始计划怎么才能把陈国为送进监狱。
唐柔之所以让他寄宿在江家,完全是因为汪今曾经救过她的命。如果他死了,陈国为顶多也只会被送进监狱,判个无期徒刑。但江淮许不一样,如果陈国为伤了江淮许,江声平不会放过他,江淮许的外公也不会。
起码陈国为一辈子待在监狱里都会生不如死。
最开始的时候,俞秋是这样想的。尤其是俞秋现自从汪今死后,他有时候听见卫生间里洗漱池传来的水声,看见锋利的刀会觉得喘不过气、止不住的心悸后,他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他摆脱不了陈国为,甚至看见陈国为,脑海里汪今被水泡肿胀的身体,胸口插着那把刀的画面便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的他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只要看见陈国为,恐惧会比反击先一步席卷上来,可明明不久前他还和陈国为打了一架。
所以看起来利用江淮许似乎是他最好的办法。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班主任说是学校要办毕业晚会。
那天俞秋身体不舒服,和班主任说想先回家。他是高三才转过去的,除了和云时初关系好点外,其他人也只是能叫得上名字。自从云时初死后,俞秋和班里的人几乎没太多交流了,每天只有学习、刷卷子,谈不上有太深的感情。
班主任犹豫了会儿,还是答应了。
高三下的课可以自习到七点才能回家,很大程度上,俞秋很感谢学校这个规定。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再在六点之前出校门,再绕着巷子走很久。有时候他甚至可以在陈国为没来的日子,顺利坐上最后一趟公交。
是很好的规定。
唐柔问过他很多次要不要和江淮许一起回家,俞秋说自己基础不好,学到七点再回。唐柔也就没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