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攸终于释然地松了口气。
他不想说,是怕陆珩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书中人的事实,更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崩塌会伴随着他的离开。
但他相信,就像陆珩说的,比起令人恐惧的消息,陆珩更怕他闭口不言,独自承担。
乔攸望着陆珩,一直到天边泛起一抹耀眼金色。
天终于亮了。
他对着陆珩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陆珩很配合地俯下身子。
周围空无一人,乔攸却像是生怕被风听到,嘴巴凑在陆珩耳边,双手捂住,隔绝一切有可能传播声音的介质。
只有我们二人知道的秘密,连风也不能听。
end
当乔攸出现在救援队面前时,明显看到众人均是暗暗松了口气。
大巴负责人握着他的手,许久,不住点头,把眼泪一并甩了出来。
他说发生这种重大事故,虽然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在他管辖范围内的车子失事,他必然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与其说是怕担责,不如说那种令人绝望的自责愧疚感,不知该如何同遇难者家属交代,也不知如何向社会各界关注此事的热心人交代。
“但知道哪怕只有一个人生还,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慰藉。”负责人低下头,额头抵在乔攸手背上,姿态很虔诚。
二十二具尸体,整整齐齐,有的被家属认领走直接送去殡仪馆,有的或许到最后也等不来他的家人。
乔攸怔怔地望着剩下的尸体被抬上车拉走,陆珩抬手捂住他的双眼,臂弯一圈,把人转了个圈扣在怀里:
“和有过短暂交集的陌生人好好道别之后,要重新踏上属于自己的征途。”
乔攸点点头。
陆珩却感觉捂着他眼睛的手掌心渐渐溢出一片湿热。
果然,是个很感性的孩子。哪怕只是在大巴上相邻而坐,对方问了一句“要不要吃花生”,也会为这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遇难感到悲怆、难过。
此时,已经是上午七点。
陆珩载着乔攸去了大河村上游的镇子里,打算找个宾馆让他先休息一下,一夜没睡又遭遇同行人遇难的画面,他应该很累了。
镇子很简陋,唯一一家宾馆也年久失修显得破破烂烂,一进去还有一股奇怪的发霉的味道。
好在是乔攸不挑,他适应能力极强,加上本就疲惫,往磨得发白的小床上一躺,闭眼就睡了。
陆珩在卫生间里使劲一敲水龙头,水龙头发出一声怪声怪调的尖叫后,才流出细细水流,在发黄的洗手池里聚集成更黄的一滩。
陆珩蹙了眉。
不多会儿,他下去买了一箱矿泉水,又把宾馆房间里的热水壶里里外外洗刷过一遍,用洗洁精泡了很久,才用它烧了热水。
来到床边,他望着乔攸熟睡的脸,从踏足国道时就开始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