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苍白如纸,脸颊上鲜明的巴掌印便更显的清晰,半张脸都肿了,扭曲的面容却如死水般无波无澜。
那人就这样望过来,僵直的目光干涸的眼,张北好像被一盆雪水辟头淋下,这…是老爷子下的手?真他妈的狠…想抚抚那人惨不忍睹的脸庞,手指伸出来都是抖的。
“都给你。我走。”
什么?张北以为自己幻听,要么就是他被打的大脑坏死。
“都给你,我走。以后永远不要再见面。”
啊?他还真有胆子重复!张北火往上撞,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又愤懑又荒凉,心里想要毁灭一切的火焰四散焚烧,中间却凄寒如冰。
想什么呢?你当我张北是什么人?就贪上简家的财产了是吧?实话告诉你,小爷还真不惜罕!…
那人只抬头望着他,再没开口。眼神灿如星河,又宽广幽深的犹如一片海域。
那一瞬,张北觉得眼前这人,正在用所有力气凝视他,然后记住他。
不过,这八成是个幻觉。只是幻觉…
整整一年的闹剧终于完美收场。身边最重要的都失去了,还不算完美?
老天乐呵呵的给了自己最后致命一击,竟比所有的所有加起来更痛。这是张北没有想到的。
在房里大睡了三天,那个小野狼一样的少年再站在大家面前时,眼里只余了些含糊不清的光,耳朵上新打了一排洞,偶尔笑下,吊起一边的嘴角让人心里发凉。
安小佳期期艾艾安慰他“别太难过,总会好起来的。兄弟嘛,没有隔夜仇的。”
“总会?总会是什么时候?”张北一脸嘲弄的转过身去。
其实自己早己学会了不去想,想不明白只能把自己绕死在里面,再说了,就是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能让死去的人复活?能让时间倒流?还是能让走掉的人回来?
别扯了,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挣扎个什么劲儿。
张北是应试型人才,临场发挥爆好,高考分数竟然不低,被录到了h大学计算机与信息管理学院。
张北奇怪“我没报这个学校吧?难道是调剂的?”那也不对啊,自己的分数走第一志愿肯定没问题。
安小佳蹭到自己新任学弟身边,邀功“我给你改了志愿!怎么样,好吧?”这孩子净报了些兰州、新疆、东北之类远在天边的学校,一心一意就想离群索居,真让人担心啊…
好,好好…张北学弟吊着嘴角一脸狞笑,好你个安小佳,反了天了!手抻的那么长,也不怕给人剁了去?一把把安小猴子捉来按到墙上,专挑肋骨处揍他。
好心当成驴肝肺大概能死人。安小佳嚎叫声渐渐虚弱,锦户陛下才从屋里出来制止帝国主义暴行“差不多了,安南快回来了。”
号称陛下第一近身侍卫的张北大侠自是奉命行事,顺手把人形沙包安小佳丢到沙发上,跟在陛下身后华丽丽退场了,只余安小佳蜷成一团,咬手指恨恨不己。
没办法,张北是陛下天命的近身侍卫,尽人皆知。无论什么场合,要找张北就往陛下侧后方找就对了,距离绝对不会超过一米。如果陛下不在,那他可就不好找了。
张北早对自己这毛病无可奈何放任自流了,没准这就是所谓的植物的趋光性,或者飞蛾扑火一类的特殊习性。
安小佳对这事则想的深入许多。理智与情感反复纠缠煎熬着他“支持张北扑倒陛下吧,对不起冬儿学姐;支持陛下不理张北吧,小北那迷乱的眼神让人心尖都疼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种建立在幻想与yy基础上的庸人自扰,他竟然还敢往外宣扬。张北一场热情的招呼,差点把他嵌进墙里。
安南对自己这个痞子师弟办法也不是很多,况且自己的爱人同志实在是有点咎由自取,于是就对某些惨绝人寰的场面视而不见,回家在精神上支持安小佳“嗯,他是有点过。以他的身手,扑倒你家陛下不成问题,你就别操心了…”
这么一说,小安同学反倒更操心。陛下自动升级为一块行走的肥肉,张北则是紧跟其后的大野狼。
这可如何是好?忧虑会导致斑秃么?…
五
让安小佳忧虑的事可不只一桩。
小安子大一就组了个乐队,他主唱,锦户陛下是吉他手,有时也主唱。今年鼓手光头毕业了,要跑去西安搞什么校园民谣。切,毕业了才想起搞校园民谣,觉得有点晚吗?
腹诽也于事无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新鼓手。
涉及到人脉关系,安南出马一般无往不利。找了几个,安小佳却不满意,大晚上不睡嘟嘟嚷嚷“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差什么呢?”
苦思冥想间,安南忽的灵光闪现,拍案而起“张北!找他绝对没错!”
张北?难道自己身边又潜伏了一只智力异常实力超群的生物?安小佳头顶黑线,不可思议。他不了解,安南却是知道。张北曾把馆主老头院子里一只塑料筒当非洲鼓来用,手指灵动间少年闭眼沉醉,暮色沉沉夜凉如水。
这样也行?就我这水平?张北一付被雷打到,天降奇祸的表情。
安小佳叉着腰作茶壶状“就是你!什么?不会?不会也没关系,让安南教你!”完全是强买强卖的形势。
别看安小佳整日一脸疯颠相,他的乐队在南院却相当有地位,平时练习的场所是院里特批的网球场旁边的小礼堂,有红色的屋顶和古老的细格窗,夕阳朦朦投射进来的进候,一切好像存放在记忆深处,有陈旧温暖的色调。
张北就坐在温柔到让人眼睛发酸的光影之中,从高旗&超载的《陈胜吴广》练起,一遍一遍,直到夕阳隐去,古老的鼓楼发出浑厚而悠远的回响,直到白玉花球形状的路灯亮起,情人成双的身影在迷朦的光线中影影绰绰,直到手腕很痛腰好像要断掉,直到整个人虚浮起来。